期间免不了与骁翎卫摩擦,那位骁翎卫统领更是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但云有行侧目瞥见江照雪眼底疲惫,终是不想在他面前抱怨什么。
“这些年与北蛮有关联的名单都在这上面了。”云有行跟着他一路走到御书房的桌案前,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在桌案上,指尖点了点,“好在大部分都是当初卖官时浑水摸鱼进来的,该处置的早就处置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些,你也不必操心,西北军和骁翎卫可不都是吃闲饭的。”
江照雪坐在桌案前,拿起册子翻阅完,抬眸看他,“这几日,辛苦了。”
“若说辛苦,谁能有你辛苦。”云有行失笑,不动声色打量他冷淡的眉目,“阿雪,我其实一直想问。”
“上次见你时,你便似乎与陛下有很深的恩怨,如今……如今你摄政到底是为了江家,还是为了……替他稳住局势?”
江照雪批改奏折的手一顿,“我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权势能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你别把自己说得这样自私。”云有行曲起指节,不赞同地敲了敲桌案,“若真只是这样,当初你就该直接让陛下被绑走,照样可以摄政夺权,何必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或许是因为,冒险得来的权势,拿在手里才安心。”江照雪头也不抬道。
云有行叹了口气,早知他如此嘴硬,也不想强行拆穿他。
“这段时日西北军会负责上云京的巡逻,免得有人在金銮殿上口服心不服,骁翎卫未必忙得过来。”云有行说着,顿了顿,望向他的眸光略微有些晦涩,“待你稳定了局势,我便要回北境了。”
江照雪拧眉回望他,“这么快?”
“不守在北境,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云有行叹了口气,“先前父亲与表哥做了许多错事,却不曾牵连到我,除了守好北境,我不知该如何再能替他们承担几分罪。”
闻言,江照雪目光亦有一瞬怔忪。
那时他尚且陷在沸腾的恨意中,不曾过多留意身边之人,即便想到云有行得知此事心中定会痛苦,可不受牵连亦是最好的结局,他便不再多想。
可这种家人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应是感同身受才对。
“你也莫将自己说得这样自私。”他淡淡道,“即便这些事不曾发生,你照样比谁都心系北境。”
“云伯父与萧觉做的事,不该算在你的头上。”
“好吧。”云有行笑了笑,静静凝视他低垂的眉目片刻,喉间有千言万语上涌,到了嘴边,又只剩下一句,“阿雪,下一次见面,我会亲手将北蛮的降书送到你面前。”
江照雪缓缓勾唇,抬眸迎上他真挚的目光,“那我便拭目以待。”
有他在,断不会少了西北军粮饷分毫。
两人又说了些少时往事,从白日到深夜。
无常不知从哪冒出来煞风景,语气尤为不善,“云将军,宫门即将上钥,您该出宫了。”
聊完正事还要聊儿时趣事,下一步还想聊什么,聊风花雪月不成?
无常心中冷笑,就算他们陛下现在半死不活的,人还没入土呢!
“嗯,是有些晚了。”云有行叹气,“阿雪,我先走了,你一人在宫中,万事小心。”
“这就不劳烦云将军操心了,禁卫军和骁翎卫谨记陛下叮嘱,定不会让江大人损伤分毫。”无常双手抱在胸前,冷声道。
云有行不置可否,没再打搅江照雪批阅那堆堆积十日之久的奏折,走路带风似的,转身出了御书房。
无常合上殿门,转头看向江照雪,低声劝道:“大人,您身子虚弱,夜已深,不宜劳累。”
“你是在替萧濯看住我么?”江照雪淡淡道。
“属下不敢。”无常头更低了些,“陛下在昏迷之前,只勒令我等务必护大人无忧,除此之外,属下等唯大人是从。”
“你出去吧。”江照雪搁下御笔,抬眼淡声道,“我即刻就寝。”
“是。”无常不敢忤逆他,虽然心中想要他去看看陛下,却也不会说出来。
殿门再次合上,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他一人。
江照雪端起桌案上的烛火,不紧不慢往内殿走去。
“阿雪……”沙哑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他脚步霎时顿住,转过头望去。
却是空空如也。
江照雪抬手掐了掐山根。
于是今日太过疲累,竟出现了幻觉。
熄灯上榻,他躺了许久,眼睛始终未曾闭合。
人一旦闲下来,便容易想太多。
江照雪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点亮烛火,往密道走去。
偏殿仍旧是昨日模样,就连桌上那枚盖着的铜镜,都无人去动。
他将烛台放在紫檀木矮桌上,掀起衣摆在窗边坐下。
稍稍侧目,便能看见榻上沉睡的男人。
两天两夜,依旧如睡着一般,身体不曾有半点变化。
的确是半死不活,也不知道那位谢道长使了什么道法。
江照雪不得不承认,比起一个活着的,狼子野心的萧濯,如今只能躺在榻上任由他摆布的男人更让他安心。
他也能如曾经对萧濯说的那般履行承诺,在萧濯死后,让对方获得他的爱。
他会带着刻入骨髓的缅怀,一边爱这个死去的男人,一边替这个男人,打理好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