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苏在原告席上站了多久, 霍烟就在家属席上陪伴了多久。不少朋友还未忘记, 两个月前, 霍烟被霍衷德逼到绝境,蓝苏也是默默支持着、鼓励着。从来没有苍天注定的缘分,有的只是恰到好处的互相救赎。你陪我渡过深渊, 我陪你走过荆棘。”
半透明的彩虹弯弯地挂在大厦一隅,飞鸟经过,流光扑闪, 洒下丝丝缕缕的阳光的香味,沁人心脾。
从法院出来的第一件事, 蓝苏便去公安局改了名字。出来时,一身蓝色运动装清清爽爽,被风扬起的发梢也同门口等候的某人打着招呼。
霍烟打开副驾驶的门,颀长的身子斜斜靠在门上,黑衬衫挽到手肘,慵懒地搭在顶端,好看的唇浅浅扬起,问:
“办好了?”
“嗯。”
崭新的身份证亮在霍烟眼前,苏昭二字醒目显眼,因照片上的人眉眼弯弯而显得格外明媚。
“从今天起,我就叫苏昭了。”
霍烟接过身份证,顺手捏起她的手,低头弯腰在手背落下一吻,宛如中世纪虔诚的骑士。随后,侧身一转,抬手朝副驾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小姐,请吧。”
蓝苏。
不,现在起,她是苏昭了。
苏昭被她激起了戏瘾,浅笑着抬起尊贵的头颅,兰花指拨了拨耳侧的长发,发梢飘扬,流光溢彩。
“那就走吧。”
单脚迈上车,却被霍烟拦腰拽了回来。
“苏小姐,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霍烟全程弯腰低头,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唇,放慢语速说:
“请你赐我一个吻。宽容、真诚、纯洁,没有杂念。”
苏昭的眼睫轻颤——霍烟说的,是她们之前一起看外国小说时,骑士对公主说的一句台词。
公主,请您赐我一个吻。宽容、真诚、纯洁,没有杂念。
霍烟少说了一个“公主”,因为两人都知道,在遥远的表白的那天,霍烟亲口说:
“苏苏,你是我的公主。”
往昔浮现,眼眶蓦然浮出几分热意,低头忍了一下,再抬头时,眼中的水汽已经在来回打转。
眼泪烫了霍烟一下,什么戏也演不下去了,敛起调笑的表情,上前捧起脸庞,拇指细腻地在柔软的眼睑下方摩擦:
“怎么了?”
苏昭什么也没说,痴痴望着她,似乎从这一眼看到了几百个日夜之前的初见,又或是途中忽明忽暗的风霜长路。一切好似经历了百八十年,又好像只在昨天。
眼泪从眼尾滑落,踮脚,吻住她的唇。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霍烟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生气。把婚姻当成扳手,把感情当成螺丝,理所当然气定神闲地旋紧自己在名利场的地位。
谁能想到,那双理智的冰冷的眸子,如今会用这样深情款款的神情凝望她呢?
颀长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夕阳从侧面投来,勾勒出阴阳昏晓的剪影,暗金的阳光铺满柏油马路,独独留下相拥的倩影的轮廓。
咔嚓!
街角拐弯处,霍眉欢按下相机的快门,记下这一幕苦尽甘来的香甜。
“怎么办?我都要哭了。”
霍眉欢按了十几张,另一只手用力扇风,眸中滚烫。
杜阿笙也怅然一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晕出三分感动:
“现在真的拨开云雾见青天了。父母的仇报了,苏小姐也醒了,以后她们也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霍眉欢收起相机:“嗯,姐做公司,嫂子拍电影,她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杜阿笙垂眸,喃喃道:“你也可以。”
霍眉欢耳朵尖,听到了,扭头问她:“我可以什么?”
杜阿笙迟疑了一下,本来想就沉默着糊弄过去,想了想,还是顺着心中所想回答:
“可以做你喜欢的事。”
杜阿笙嘴笨,不怎么会说情话。用霍眉欢的话说,这人把所有的天赋都用到了床上。嘴巴笨得像是上了八块锁,好不容易撬开一个,还有七个等在后面。哪天开窍了夸了句霍眉欢的口红色号好看,都是会被霍眉欢写进“年度十大值得纪念的事”。
“哎?”霍眉欢眯起眼睛,正面审视着她,“比如呢?”
杜阿笙如是道来:“写书。”
“可我就只发行了那一本。”
“第一本就是销量冠军。”
“可那是去年发行的。”
“去年7月30号。”
精确的日期报点取悦了霍眉欢,圆溜溜的眸子扬起涟漪:
“那时候我们还没复合呢。”
杜阿笙眼睫一垂,嘟囔说:“又不影响我看你。”
低头的样子略显笨拙,好像一脚踢翻歹徒的安保队长变回青涩的高中生,在喜欢的人面前心跳加速,大脑短路,失去遣词造句的能力。
霍眉欢最喜欢看她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逗她,看她左顾右盼,害羞哑然。
啾!
亲吻落上脸颊,杜阿笙错愕抬头,只见霍眉欢弯着眸子笑:
“我好像又喜欢你了一点。”
杜阿笙一时丧失了语言能力,狂欢的情绪在心里膨胀,炸开漫天烟花。一双倩影十指相扣顺着街道远去,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似古典舞演员身上飞舞的纤长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