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峻厉,一板一眼的教育她:“你知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忌讳不长嘴?你之前还说让我有什么说什么,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我想什么,轮到你自己你就不管了?”
“你长嘴。”阮珥顺着他的话像是找到了切入口,来了精神,挺直脊背:“你长嘴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谈骁不明所以:“我要告诉你什么?”
阮珥问道:“你在苏中上学的时候就认识我了是不是?”
谈骁一顿。
“你回京城前在我们家门口放的那一箱冰激凌是因为我爱吃,送给我的是不是?”
“……”
“我们两个不是今年才认识的,你也不是今年才喜欢我的,你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是不是?”
“……”谈骁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谁跟你说的?”
“你别管谁跟我说的,你就说是不是?”阮珥每列举出来一点,手指都相对应的戳他一下,最后还打开微信,翻出谈慕笙发给她的那张照片:“你还偷偷跟我合照,还骗我说你比我大两届,故意误导我,你说我不长嘴,你嘴巴长哪去了,这么多事你都不告诉我,你好意思说我吗?”
连番便是一顿怼,好似谈骁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谈骁看到阮珥手机里显示出来的那张照片,下意识伸手去抢:“你哪来的这张照片?”
阮珥知道自己拗不过谈骁,迅速撩起衣摆把手机塞进怀里捂着:“你别管我哪来的这张照片,你就说你打算——”
她顿了顿,改口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打算告诉我这些?”
“照片是不是谈慕笙给你的?”谈骁记得这张照片他洗出来了一张,放在了老宅的书房里。
阮珥瞪着他,推了下他的肩膀:“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一次性被戳穿了那么多秘密,谈骁从里到外都快被她扒了个干净,心情无比复杂,顾左右而言他:“你那么多问题我怎么知道要回答你哪一个。”
“那你就挨个回答。”阮珥说:“从第一个开始。”
“什么第一个?”谈骁装傻充愣:“我不记得了。”
“那我问一个你答一个。”阮珥今天势必要撬开他的这张鸭子嘴:“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了?高中的时候?”
谈骁岔开话题:“老师和阿姨难得过来,你不用陪陪他们?”
“谈骁!”阮珥骤然拔高音调,脸色阴沉沉的:“你再不跟我说实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
谈骁面上的懒散僵了僵,他颇为别扭地皱了皱眉:“你不是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一提起阮珥的“黑历史”,谈骁便是一句冷嘲热讽:“你以前喜欢纪言澈喜欢得跟什么一样,告诉你有用?”
这的确是她理亏,阮珥动了动嘴:“那你——”
她意识到不对劲,默默捋了捋时间线:“我是高二下半学期才认识纪言澈的,那个时候你已经走了吧?那就证明在我喜欢纪言澈之前你就喜欢我了,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去找我?”
谈骁挑剔道:“你能不能把‘我喜欢纪言澈’这六个字换个说法?我听得脑袋疼。”
“这个醋你等会儿再吃。”阮珥被他打岔打得一阵气闷,她揪着谈骁的脸往两边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想找你,那个时候长太丑了。”
女为悦己者容,反之亦然,虽然阮珥那个时候还没悦上他,甚至还不认识他,但是谈骁这么一个注重形象的人,去跟喜欢的人表白这种重大事件,更是不得马虎。
他在人生最颓废的一段时间里喜欢上她,可是并不想在自己最难堪的阶段去跟她表白。
她那么漂亮那么优秀,出现在她面前的谈骁,也应该是一个完美的谈骁。
“你一个大男人偶像包袱怎么这么重!”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就不能有偶像包袱了,你这是性别歧视!”
“你别给我上升高度!”
“我就不!”
说着说着两人又吵了起来,阮珥气得不行,说不过他便直接动武,脑袋猛地往前一撞,谈骁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额头,避免自己的鼻梁遭遇虐待。
谈骁提醒她:“把我撞毁容了损失的可是你。”
好像也是。
阮珥冷静下来,坐直,气呼呼地剜了他一眼,粗鲁地扒拉开他挡在两人中间的胳膊,重新趴到他胸前。
“……”
谈骁措不及防被她这个反应给可爱到了,他摸摸她的脸:“人家知道自己男朋友暗恋自己那么多年都是感动到哭,怎么到你这儿,画风这么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不感动。”阮珥小声哼唧着:“你不是拒绝我了吗,现在又抱怨……”
“谁要你那种破方式表达感动了?”谈骁才明白过来她进门时主动的原因,不禁冒火。
阮珥不服气道:“破方式那你不也挺激动的吗。”
“不是,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装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谈骁又把她从怀里捞出来,第一次如此一本正经的告诫她:“你是我女朋友,对我投怀送抱我要是没个反应那都不正常了,但是我不需要你因为感动,才要跟我发生什么,那种事情得是你自愿。”
“我没不自愿啊。”阮珥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自愿的啊。”
“你给我认真点。”谈骁捏住她鼻子:“是没有任何外界因素的自愿,而且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没有魅力。”
想他个高腿长身材好,提着灯笼都难找的一个酷哥,女朋友想跟他上床居然只是因为感动于他暗恋她这件事情。
谈骁可不能接受。
阮珥被他逗笑:“你偶像包袱比我体重都重。”
谈骁轻嘲:“你才几斤几两。”
阮珥握着他的捏着他手指头玩:“你如果当时就去找我了,到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阮珥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感到遗憾,她虽然不喜欢计划,但是走的每一部路她都尽力做到最圆满。
比如喜欢纪言澈,她做到了她力所能及的所有,即便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她也只是有些难过,而不是遗憾。
当她得知,她和谈骁的人生轨迹其实早有交叠,其实他们可以很早便认识,其实他们中间可以没有人任何人,她第一次产生遗憾这种情绪。
涨满了她的心,甚至不知该如何疏解。
“对不起。”阮珥鼻腔一酸,她拉起他的手亲了亲:“我应该早点认识你的。”
早些认识他,她就能陪他一起度过他最煎熬的一段时光。
她和他之间关于彼此的记忆也会更多一些。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谈骁最怕她哭,平常怼他怼地连珠炮似的人现在在他面前啪嗒啪嗒掉眼泪,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明明轻到仿若无物的泪珠,砸下来却有万斤重,他长叹了一口气:“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你真的没必要内疚,没有早点认识没有早点喜欢上我都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主动,我觉得当时的我不够好,即便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不见得会有一个好结果。”
阮珥抬头贴上他的唇:“你什么时候都很好。”
“你少用甜言蜜语攻击我。”谈骁勾了勾嘴角:“你都不知道我以前什么样。”
阮珥不喜欢他否定自己:“就是很好,你现在就很好,以前肯定也一样。”
“那个时期的我除外。”谈骁擦干她的眼泪,吻了吻她的眼睛:“跟你说件事,阮老师刚才肯定也跟你提过,你答应我不哭我就告诉你。”
阮珥来的时候没打算问谈骁关于他生病的事情,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应该是他不想提及的过往,她不愿意他再回忆一次。
不过他现在主动告知,阮珥便充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她乖乖点头:“保证不哭。”
谈骁并不是很相信她的保证。
算了,哭了再哄。
“我妈他们那边一大家子都是搞音乐的,我也算没浪费她的好基因,音乐方面挺有天赋的,如果按照我小时候来说,钢琴是我最拿手的一种乐器。”
“我妈给我请的钢琴老师是业内很有名的一个人,叫段颉。”
段颉是享誉国际的钢琴家,一生获奖无数,被誉为天才钢琴家,但是就像大多数才华横溢却困苦一生的艺术家一样,段颉的人生也是充满坎坷。
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患癌去世,父亲抛弃了他,他跟随年迈爷爷奶奶生活,在他初中的时候,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他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十四岁便开始辍学打工,也是机缘巧合,在一家琴行做清洁工是他工作中的其中一份,有顾客来买琴,或者来学琴的时候他会站在远处旁听。
可能是老天看他生活太过艰辛,给他开了一扇天赋的窗户。
段颉没有一次系统的学习过,便能将听过一遍的曲子弹奏出来个七七八八。
他这一生都庸庸碌碌,浑浑噩噩,遇到钢琴,找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就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
从那以后他更加努力赚钱,终于在他三十岁的时候攒够了钱去国外留学,三十五岁的时候,在波兰亚瑟国际协奏音乐节上一曲成名。
段颉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他将全部的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在音乐上,结果成为谈骁老师的十个年头,他发现自己遇到了无法突破的瓶颈。
他再也创作不出让自己满意的曲子。
往往人爬的越高就越接受不了有一天会掉下来的现实,音乐已经成为段颉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全部,他钻入了牛角尖,到最后连看到钢琴都会犯恶心,手抖。
这种落差折磨得他越来越崩溃。
最后以自杀收场。
“我很崇拜他,从我学钢琴开始,他教了我十年,我见到他比见到我爸的次数还要多,跟家人没什么区别。”时隔多年,谈骁已经能用平淡的语气叙述完这件事:“所以他死在我面前,对我的打击很大,而且我无形中也收到了他的影响,我觉得他那么厉害都会遇到瓶颈,我才学了几年,会不会以后也和他一样。”
阮珥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换成她,有一天拿起画笔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她也会烦躁,毕竟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事业。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人生,也就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阮珥的人生际遇使得她成为一个性格温和的人,她遇事做事便不会偏激。
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开解谈骁:“天赋拥有的时候好好珍惜,别辜负,没了也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活着就永远都有希望。”
谈骁看出她的紧张和担忧,蹭了蹭她的鼻尖:“不用安慰我,我早就没事了。”
“那我们来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吧?”阮珥眨动着睫毛,去扫他的脸。
谈骁拿过手机:“你想不想看电影?最近新上映了好几部电影,评分都不错。”
“你话题岔得也太刻意了。”阮珥先是嫌弃一番,而后抱着他前后晃动着:“求求你啦,我真的很想知道。”
“……”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该让她扭出来了。
谈骁按住她的腰:“别乱动。”
“那你告诉我。”
“也没什么。”谈骁轻咳两声:“就,你在苏中的时候天天下午翘课去小花园边喂猫边吐槽阮老师,我当时就在树上躺着,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第一次认识阮珥,是因为她逃课喂猫被抓,用最软的语气顶了最硬的嘴,谈骁觉得她挺好玩,再多的也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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