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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木榕,快起床。”
  单小雨拍了拍床上睡死了的林木榕。
  “唔…?”
  林木榕眼眯成了条缝,迷迷糊糊地看了眼她,后又裹紧了被子,哀怨道:“什么事啊…”
  “我们得走了,马上离开庄子。”
  “啊?这大半夜的走啥啊…”
  单小雨叹口气,拉着她的胳膊将她从被子里扒了出来。
  林木榕像个瘫痪在床的,半边身子被单小雨拉了起来,另外半边软弱无骨,泥一样滩在床上。
  “困…”
  林木榕穿着一件白色睡衣,白日里扎起的头发如今披散在脑后,露出几分女孩子家的可爱来。
  她闭着眼,十分不满单小雨打断她的美梦,但又没力气反抗她,只能嘟着嘴巴,喉咙里发出唔唔声,与单小雨反方向发力,就是不听她的话。
  “林、木、榕!”
  “猪都没你能睡。”
  单小雨拉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把自己累得大汗淋漓。
  林木榕超她伸出一只脚丫子,在她眼前挥舞了几下,后翻身抱住了被子继续睡觉。
  “好你个…”单小雨要死了后牙槽,愤愤道:“你就睡这吧!”
  “亏我好心来叫你走,等到抓人的来了,你想走都走不了,哼!”
  单小雨看着这人半张着嘴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样子,更加生气,提起裙摆就是一个流畅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出了门。
  “可恶的林木榕,万恶的林木榕。”
  单小雨气鼓鼓朝门口做了个鬼脸。
  没等她想到对策,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突然响起:
  “姑娘,半夜还在照顾你的姐姐吗?”
  “?!”
  单小雨心猛一跳,仿佛被抓包了似的,她立马定了神,回头时已经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来人正是许知文,她还穿着道袍,右手持一把拂尘搭在手臂上。黑夜让她脸上的表情不甚清晰,但语气里的冰冷暴露出此人的心情有多遭。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单小雨拉了下衣襟,虚声解释道:“姐姐她夜半容易踢被子,我怕她着凉。”
  许知文从下至上重新打量了她一眼,关切道:“那姑娘可要穿多些,夜里确实凉,别为了照顾姐姐,把自己搭进去了。”
  单小雨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只扯了一个礼貌的笑脸。
  “道长,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今日多饮了茶水,夜半无眠,来散散心。”她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微弱的黄色光线在她脸上跃动。
  许知文看了眼对面的位置,示意单小雨坐过去。
  单小雨再不情愿,如今也只能把戏演完了。
  “还未请教姑娘的名字?”
  “道长客气,我叫单小雨。”
  许知文了然,念叨了几下她的名字,复开口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单小雨与她对视,许知文的眼中满是打探与猜忌,这种眼神她见多了。
  “道长是高人,我一小辈怎敢直呼道长的大名。不过…道长可以告诉我法号,我也好称呼道长。”
  “守玄。”许知文回答:“法号守玄,别人一般叫我守玄道长。”
  “玄化不吾常,吾姑守玄德。”单小雨念叨道:“那我便也唤一声守玄道长了。”
  这句诗点了许知文,她眼中情感变了一瞬,声音高了一个调:“你居然知道这句诗?”
  “不瞒单姑娘,这么长时间来,除了我的授业恩师,你是第二个知道这法号由来的。”
  石桌上的油灯照亮范围有限,还好今日月亮给外亮,许知文才能通过微表情判断对方是否在诓骗自己。
  这女人自打见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一副温柔但又疏远的笑容,结合刚才她念的诗,这女人应该是受过教育的,不像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娃。
  “单姑娘先前告诉我是因为姐姐发病,走投无路才来到了这。可据我所知,秦夫人前些日子留了一位大夫在庄子里,据说是医圣的弟子,难道就是来帮你姐姐医治的吗?”
  许知文道出重点,她斜坐在椅子上,看单小雨怎么圆谎。
  单小雨眉头一锁,思考了一瞬,才道:“不敢当,姐姐的病天生就无法医治,只不过是突然发作才被秦夫人收留,专门找人医治什么的…我们受不起。”
  “哦?那这弟子是何人,难道已经睡下了?”
  单小雨听这语气便知她是在故意刁难自己,自己撞破了她们的私事,才来质问自己的吗?
  “道长…”实在编不下去了,单小雨破釜沉舟,直言道:“我们自知许府富贵,不是我们这等小民可以染指的地方,但姐姐的病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家中家徒四壁,连每日的三顿饭都很难供给上,眼看着姐姐身体一天天坏下去,我实在不忍心。这才想着…想着来借许府的光,不是故意打扰许府清静的!”
  “偏巧自己会一点医术,才冒充了这医圣的弟子。又看许家小姐积郁成疾,想着报答秦夫人,才继续留在了这…”
  许知文仔细听着她的话,注视她,实在找不到一点破绽。
  莫非她说的都是真的…?
  秦鹭之前说过茜儿的身体确实有了些好转,看来这姐妹俩不过是因为许府富贵,走投无路,才来的这。
  单小雨偷偷松了口气,虽然大部分都是实话,但组织起来还是一个大谎。好在自己没有暴露武功,刚才那句诗让她以为自己读过书,会点医术也没那么突兀了。
  “原来是这样,姑娘既然困难,直说便是,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道长说的是…”单小雨应下她的话,随即立马回道:“秦夫人乐善好施,我们住在这时不光没一句怨言,还愿意把好东西给我们留,确实是个好人。道长今日来这做法,想必也和秦夫人见过了,您觉得怎样?”
  话题突然切到秦鹭,许知文警觉地握住了拂尘柄。
  “自然是好女子。”
  单小雨继续道:“秦夫人一人管理许府,确实厉害。刚来这时我还闹了一个笑话,以为前家主还在,现在想想确实不好,先入为主认为这里需要许家人才能管理下去,秦夫人虽然是嫁来的,但其气魄与眼界让人叹服。”
  “可…我为小姐治病时,她同我说过秦夫人这些年忧虑过多,身体不似以前健康,加上小姐又疾病缠身,我想着,若是有人能来搭把手,最好不过了。”
  “但前家主离去后,许府上下,还有谁能来帮她呢,唉…”
  “据传闻许家还有一号人物,是前家主的妹妹,姑娘觉得,她可以吗?”许知文问道。
  单小雨作势一惊,说道:“传闻?若这是真的,那她为何不回来?”
  许知文沉默,她苍白解释道:“也许…是有什么苦衷吧…”
  想当年亲手将哥哥从五米高的台子上推下,导致他撞到后脑终身残废,连话都说不出来,变成一个只能吃流食的废物。等到他恢复意识时,自己去看过他,那双怨恨的眼睛,仿佛会飞出一把把刀来刺向自己。
  家人虽没亲眼目睹,但时间一长,诸多线索汇聚起来,他们猜到了自己是罪魁祸首。
  即使全家人都知道许杰没有生育能力,是个品行不端的无耻之徒,可他终究是许家的长子,就算自己是许家唯一健康的乾元,也不能改变陷害大哥、淫戏嫂子的事实。
  许知文强留到秦鹭安全产女,才踏出了许府,从此不以许知文的身份踏入许府一步。
  秦鹭…这么多年,实在是抱歉…
  单小雨看着许知文越来越苦的脸色,她好心提醒道:“夫人如今还在操心小姐的嫁娶问题,为何不先把这件事放一放呢?小姐还年轻,未来可期,现在就谈婚论嫁…太早了些。”
  “结婚?”许知文错愕道:“谁?谁要娶茜儿?”
  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事?!
  单小雨看着她激动地拍案而起,呆楞道:“道…道长…”
  这就自己暴露了?我没想揭穿你的身份呀…
  反应过来的许知文脸色由红转白,她看单小雨只是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没问刚才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反应,仿佛一切都早有预料的样子。
  “你…”
  “单姑娘,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单单是一个道士?”
  单小雨站起身,与她站对面。
  “是。”
  “自打见到道长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道长就是许知文。”
  “为什么?难道我脸上写了字?”许知文忽得一笑,真真小看了这女人,她移步上前,两人距离不过半米。
  “感觉,我感觉道长像,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印证了我的观点。”
  许知文长哦了声。
  “既然如此,单姑娘可否说清楚刚才那事?”
  许知文还没来得及看过许茜,在她眼中,许茜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就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我也不清楚,这种私事还是您问夫人比较妥当。”
  “小姐她不想嫁人,如果可以,我想您去劝劝夫人,即使对方条件优越,也不能草草把女儿嫁过去。”
  “自然。”许知文想也没想,回应道。
  诶?不对啊,自己不是要来戳穿她的谎然后等人来把她捉去的吗?怎么聊到茜儿的婚嫁问题上了?
  而且…她不是见到了自己与秦鹭恩爱嘛…一点反应也没有?
  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许知文拧眉沉声道:“单姑娘…你同我说了这么多,我都要忘记你骗我们的事情了。”
  “虽然你话里话外都在夸秦鹭好,但我知晓,你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她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刚才你是从留芳院跑回来的吧?也不用解释了,撒谎太多容易埋下祸根,我与你说实话,我过来是为了看住你们,等到府衙的人来,接着解释也不迟。”
  “原来如此…”单小雨无奈道:“那道长难道不怕我当众戳穿了你们?”
  许知文表情一暗,低下头,无所谓地看向单小雨:“你可以试试…”
  “你猜他们是相信你一个来路不明、满嘴谎话的外来者,还是相信许府上下几十口人的证词?”
  “威胁我?”单小雨反盯着她。
  “谈不上…若姑娘心里没鬼,我也不会为难你。”
  “呵。”
  “我不巧撞见了你与夫人有私,之前向你借了只鸡,因为这只鸡,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但道长若是执意想把我们俩人送入官府,就别怪我们出手反抗了!”
  …
  话音刚落,许知文右侧的房门忽然被一道强力撞开,这结实的门框居然挨了这一下的撞击就出现了裂痕。
  嗖嗖!
  两支利箭从中飞出,直逼许知文而来!
  许知文大惊,她以拂尘作武器,左右扫过,那白马尾硬得和钢丝一般,居然把这两支利箭打偏在了一旁。
  许知文转了圈手里的拂尘,以迎战的姿势面向屋内。
  “呀,又没中…”林木榕甩了甩手里的弓,全然没有刚才赖床的窘态。
  她大步流星,许知文警惕地向后退去。
  林木榕跑到单小雨旁边,被她贴耳说道:“我不能暴露武功,必要时会在暗处助你。”
  “可算了吧,一个道士我还打不过?”
  她将单小雨往后挡了挡,朝许知文喊道:“喂!刚才她骗你的,什么生病的姐姐,没有这一号人。”
  “你想送我们见官府,没这么简单!”
  她扬起双拳,飞步扑去。
  “吃我一拳!”
  她朝许知文面门挥出强劲的一拳,许知文不为所动,将拂尘杆打在她拳上,脸偏至一旁。
  拳法狠劲,挥出的罡风把院落里的树枝都打落了好几支。
  林木榕右拳还没放下,立马伸出左拳朝她腹部挥去!
  许知文伸手防御,一掌抵住了拳的攻击。
  林木榕见这人硬接下自己两拳都不动如山,心窝里生出了股火,加快了拳的速度。
  短短几秒,林木榕朝她挥出了五十余次的攻击,一一被她化解。
  气的她骂道:“好身法,但是光躲不攻,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
  “哼,我为何要看得起你?你是什么货色?”许知文转了半圈,脚下变换步伐,在林木榕又一记直拳来临时,她一下用白马尾扫过林木榕的手臂,没等刮肉般的疼痛过去,她紧跟而来一记前顶,将拂尘尾狠刺向林木榕胸口!
  “额!”林木榕及时防御,没受伤,却被这股力道弹开了几米远。
  许知文刚想嘲笑她一番,但隐隐感觉周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声音。
  林木榕重振周身内力,看向她的手,笑道:“道长,你的拂尘,一定很贵吧?”
  许知文抬手一看,这檀木拂尘中间居然有了一道大裂痕,发出噶擦噶擦的声响。
  在林木榕不屑的视线中,这拂尘自己断成了两截,凄惨地落在了地上。
  “什么时候…”许知文不解。她望向林木榕,后者指了指她背上的弓。
  “刚才那个转身,你倒是灵活,全然没注意拂尘被我的弓弦绞了一圈,说起来,这拂尘坏了,还得怪你自己疏忽大意。”
  “什么弓弦能绞断檀木?我从未听闻过!”许知文气道。
  这拂尘陪伴她多年,造价昂贵,特意选了檀木,就是看其坚硬无比,怎么就这么坏了?!
  林木榕笑得更大声了:“你没听过就当不存在吗?我告诉你,这世上的弓我都用了个遍,少说也有千百种,好的弓,不光能削了你的拂尘,也能削了你的脑袋!”
  “如今碍于条件,我只有一把木弓,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十足十的挑衅,许知文耐心被磨尽,这个女人今夜必将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扔掉拂尘,两手在半空划了一个大圆,双脚前后分开,跨立于地面。她运气于丹田,周身衣物被自下而上的气流吹起,气势汹汹。
  “你偏要寻死,我便成全你。许府处理你这种人,不需要多少力气!”
  “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