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水母走进门的霎那,原先蛰伏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小黑球却忽然震颤起来。它浑身冒出尖刺,猛地向旧神的方向碾轧过去。还没等水母来得及反应过来,本就脆弱虚弱的旧神转眼间就被碾成了一滩肉泥,铺开满地腥臭。
水母不由得皱起眉头,呵斥到:“零号,停下!”
零号却并未如他所言般停下来,而是如同一辆永不停歇的战车般碾过旧神后,转头朝他的方向气势汹汹奔来。
水母急忙往旁边一个翻滚,这才堪堪躲过撞击,但这时他的袍子上已沾满血污尘埃,狼狈不堪极了,全然没有方才气定神闲的模样。
下一秒,如山般庞大的黑球逐渐缩小,又变回了最初眉清目秀的少年人模样。
陆满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眸中满是灵动鲜活的色彩。
“我吃饱了,谢谢款待。”
水母怔愣片刻,脸忽然涨成了青紫色:“你、你这是在耍我?”
他实在是过于气极,为自己心中不妙预感实现而感到不可置信,连说出口的话都不由自主带上了颤音。
陆满好似天真无辜的羊羔般满脸诚恳地说到:“我也没想到,我们的演技竟能骗过你。”
“你们……?”
“是啊,我们。”陆满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现在,还真得感谢陆叔他们,要不是他们及时把小蛮送过来让他恢复了记忆,恐怕现在的陆满已经成为任人操控的傀儡了吧。
只不过陆满摄入的怪物源血过多已经到了临界状态,再吞噬下去恐怕会连自我和记忆都一并磨灭掉,所以只能将剩余部分统统毁掉了。
“你怎么敢欺骗我,还摧毁我的杰作!”
水母终于反应过来,他气得颤抖着手从袍子里摸索出通讯器想向外传呼,可却被陆满刺过来的触须狠狠一拍,摔在地面上。而无数树藤也从陆满脚下蔓延开来,封住了他通往出口的退路。
但陷入绝境的水母终于恢复了冷静。他看着陆满,满眼都是失望之色:“你还是被彻头彻尾地污染了。”
“我看无可救药的是你才对吧。”陆满冷淡地回应到。
“不不不,你这般蝼蚁是无法理解我这般崇高追求的。历经了千百年的发展,人类历经一次次工业革命与科技革命,现在终于轮到了人类本身的革命。
“旧人类脆弱易碎,战争、瘟疫、灾难种种都轻易能要人命,就算平安无事一生也区区活不过百岁。可新人类就不同了——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只有这样的人类,才配称得上是世界的主宰。”水母越说声音越是激昂,神色也逐渐变得更加疯狂。
“很抱歉,我还真看不出你的追求有多‘崇高’呢。”陆满讥讽到,“我只看到你为了自己的追求而罔顾他人的性命。”
“我很遗憾,但这是革命。为了人类进步与未来,一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说的好听,什么为了人类进步和未来,实际上你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吧?你有问过大家希望成为所谓新人类吗?也许他们并不想要你所说的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只想幸福平安地度过这一生呢。”
两人针锋相对都没有退让。
片刻之后,水母忽然将双手举了起来:“你赢了,我退出这种不必要的争辩。”
“你杀了我吧。”他坦然张开手臂,如同心甘情愿赴死的信徒般,“反正你已经封死了退路,我也逃不出去了。”
陆满一时间被他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措,他举起右臂化作螳螂利刃,将尖端抵住他的心口。
“我不会杀你,你需要的不是我个人的审判,而是大家的。”
“大家的?你真是天真。你以为永生联盟的高层会处罚我吗?实际上我的所作所为,正是他们这些利益既得者允许的。我只会被无罪释放。”
“我说的大家,不是他们。”他所说的大家并不包含这些利益既得者们,而是那些流离失所在街头流浪的难民,那些家破人亡孑然一身的孤儿,那些日常生活和平被打扰的人们……还有远在围城被怪物惊扰的他的家人朋友。
“走吧,别想耍什么花招。”陆满用树藤将他的双手捆住束缚在身后,原先被关闭的大门也敞了开来。陆满和水母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了长长的玻璃隧道里,只不过这次和来时的主次关系完全对调了。
等快走到门口时,走在前面的水母忽然偏过头来:“陆满。”
这还是他第一次称呼陆满“零号”之外的名字。
“我的手腕有点疼,能稍微松一点吗?”经过刚才一番,他已经从青壮年逐渐往行将就木的老年发展,身体变得佝偻,走路步伐也变得缓慢。陆满停顿片刻,看着身前的垂暮老人,默默将原本捆得死死的树藤放得稍微松了些。
“谢谢你。看来,陆川真的把你教育成了一个很好的孩子。”这时的水母就如同一个慈祥的老爷爷般跟他日常攀谈闲聊。
“可就是太好了。”
下一秒,异变突生。他猛地往墙边一撞,血液从额头上流淌下来,喷溅到墙壁上。
原本平平无奇的墙面上忽然泛起微光,血液顺着墙面上的花纹浸染开来,似乎能听见有机关咔咔作响的声音。
陆满反应迅速地将墙壁击碎。水母虚弱地瘫软在地上,他的额头依然血流如注,但他脸上却咧着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