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瞌睡了就送来了枕头,刘燕生看了林仙鹤一眼, 见她点了头,便和张臣说:“可以。”
于是, 两个小时候,林仙鹤就又迎来了《燕市日报》记者的采访。这次,林仙鹤没用刘燕生提前帮她准备,而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思路回答问题。
因为她有很多话想说,不管是不是磕磕巴巴的,不管是不是词不达意,反正她想把想说的话说出去。
还是上次的那名记者,也算是熟悉了。他的采访内容,是围绕着《经济日报》那篇文章来的。
问:“这篇报道你有没有看过,看了之后感想如何?”
林仙鹤:“看了,觉得这篇文章的作者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纯粹的坏,他不去同情被逃犯灭门的一家三口,不去同情被强 jian的女孩子,不去同情被扎伤至今还住院的女警,反而去同情一名犯罪者。”
这话真犀利,记者一下子来了精神。
问:“那篇文章中指出的,说你本可以直接制服罪犯,却非要耍弄他,你作何感想?”
林仙鹤:“我只能说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如果不先偷袭他,让他受了伤,我不能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制服他。他都要杀我了,我为啥还要手下留情,有句话说得好,对敌人手下留情,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如果我当时没这么做,我现在可能就是在医院里接受你的采访,而不是好模好样地坐在你面前。”
记者笑了下,说:“那么你对于这篇文章的作者,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
林仙鹤:“我想问问他跟这名逃犯是什么关系,是他家亲戚还是跟他有共同的经历,否则,我实在想不通什么人会同情穷凶极恶的歹徒,替他说话。”
记者等她说完,问:“还有没有想和读者们说的?”
林仙鹤摇摇头,说:“我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最后再说一句,我问心无愧。”
记者点点头,笑着说:“感谢你,这次的采访很精彩。”
刘燕生一直在旁边听着,也觉得林仙鹤回答得非常好。他问记者:“请问记者同志,我们这次的采访,大概会以什么形式去报道?”
记者只问了几个问题,凑不出来一篇专访的。刘燕生这阵子接待了不少家媒体,知道他们不打准备之仗,在来采访之前就已经构思好了。
记者笑了下,说:“我们准备把刚才的采访当成引子,批判对方将人权当做幌子,来为犯罪者争取利益,倒行逆施、颠倒黑白的行为。”
记者迟疑了下,接着说:“不瞒你们说,经济日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之前,他们就大肆批判过一名正当防卫,以致对方残疾的女孩子,尽管法院判了女孩子无罪,但《经济日报》仍不肯放过她,发了好几篇文章声讨,后来逼得女孩子在家附近住不下去,全家搬离了。上次,我们没有替那名女孩子发声,这次又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将经济日报虚伪的皮扒掉!”
“好!”林仙鹤出声叫好,没想到,《经济日报》还是个惯犯,真是可恶至极!
张臣也跟着附和:“咱们跟《经济日报》斗到底!记者同志,咱们现在的立场是一致的,你们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和我们说。”
记者也觉得振奋,忙点头。
刘燕生却问:“没有人约束《经济日报》的行为吗?”
记者叹口气,说:“《经济日报》是家私人媒体,不受党政机关的约束,而且,他们很会钻空子,文章并不违法、违规。他们做的比较恶心,用春秋笔法描述致残者的行为,采访他的家属,用特别煽情的语言,描述他们家庭的惨状等等,引得不知道前情的老百姓产生强烈的同情。还将女孩子的家庭住址泄露给对方,让对方三天两天去家里闹等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有恶心,这么没有底线的媒体!”
林仙鹤被记者的描述惊住了,没想到一家媒体居然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不禁想问:“他们图什么?”
记者摇摇头,说:“表面上看,是为了博销量,博社会热点,吸引大家的眼球,但内里是不是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就不好说了。”
林仙鹤:“那就没人管管他们吗,公安局,法院呢?”
记者:“咱们国家的法律里,没有说他们这样的行为是犯法的,所以,公安局、法院只能进行调解,而不能强行约束他们。当初正当防卫那个女孩子该想的办法也都想了,可是警察们前脚走,那群人后脚就来,想和《经济日报》打官司,可是找了律师,律师说这种官司赢的可能性太小,持续时间长,浪费的精力多,也需要钱来支撑着,便劝她不要打了,女孩子没办法,只能放弃。”
林仙鹤咬牙切齿:“这也太没有王法了,没地儿说理去了!”
记者:“所以,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他们用笔杆子混淆是非,我们就用笔杆子回击,把他们虚伪的面具全都给掀掉!”
林仙鹤拍着胸脯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说话,我一定配合!”
她拿不起笔杆子,但做点其他的还是可以的。
将《燕市日报》的记者送走,张臣说:“我还是觉得生气,心里头堵得慌!”他朝林仙鹤伸出手:“把你车钥匙借我下,我出去兜兜风。”
林仙鹤放在桌子上的车钥匙拿起,刚要递给他,又收回,问:“你是不是想去经济日报社?”
张臣嘿嘿笑了两声,说:“还是你了解我,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聚集的地方。”
林仙鹤把钥匙递给他,“我也去。”林一鸣也赶紧举手:“我也去!”
他刚刚旁听着,都要被气死了,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什么忙也帮不上,但他也想去看看。
林仙鹤没意见,张臣说:“你在家待着,等会要是再来记者,你好跟着燕生师兄一块接待。”
林一鸣知道这只是借口,但也蔫蔫地答应了。
张臣可不想带他,带上他了,还得注意言行,唯恐带坏了未来的大学生。
林仙鹤拍拍林一鸣的肩膀,笑着说:“别愁眉苦脸的,放心,敢欺负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林一鸣朝着自家姐姐露出个笑容。
刘燕生也没阻止他们,只说:“别私自行动。”
林仙鹤和张臣齐齐点头,出去时,顺便拿走了一份《经济日报》,上面有报社地址。
刚走下楼,从前门出来,远远便看见三人往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人身着警服,正是曾经陪同照顾林仙鹤的梁警官。
林仙鹤连忙调转脚步,朝着他们走过去。
梁警官看见了她,连忙招呼着两外两个人,加快脚步朝着这边走过来。
“梁警官,您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梁警官笑着说。
林仙鹤引着他们进屋,重新回到二楼带空调的会议室。
刘燕生见他们去而复返,还带着警官回来,连忙招呼着林一鸣帮忙倒水。
梁警官没着急坐下,指指旁边跟随而来,手提着礼品的一老一少,说:“这两位是石警官的母亲和未婚夫,他们一直想来亲自感谢你这个救命恩人,不过这两天石警官那边离不开人,他们一直在身边照顾着,今天石警官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就催促我赶紧带他们过来。”
原来是受伤女警官的家人,林仙鹤连忙朝着他们拱手,说:“劳你们亲自跑一趟,我也没做什么。”
女警的未婚夫将带来的礼物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女警母亲上前一步,朝着林仙鹤鞠一躬,眼中含泪地说:“医生说了,你止血及时,否则,我女儿失血过多,后果不堪设想,小姑娘,我谢谢你,救了我女儿一命!”
林仙鹤连忙一躲,让到一边,说:“是石警官福大命大!”
她想起那位女警官自己为了抓捕逃犯不顾生死,受了重伤倒地不起,却不想让自己去涉险,心中升起敬意,紧接着说:“她是位好警察!”
听了她的评价,女警的母亲和未婚夫脸上都露出了与荣有焉的骄傲神色。
刘燕生趁机让大家都坐下,慢慢聊。
大家便一一坐了下来。
梁警官喝了口水,说:“其实,我今天过来,是受我们大领导的委托,来看看你。现在市面上出现了一些不好听的声音,希望你不要受到影响。我们经过论证,认为当时你的处理方法是适当的,我们认可你见义勇为的行为,不会因此向法院提起诉讼。我们会向社会出具情况说明,不会让你这样的好人蒙受莫须有的罪名!”
一番话听的林仙鹤心潮澎湃,张臣不自觉地鼓起掌来,带动着刘燕生、林一鸣等人也跟着鼓掌,之后,会议室里掌声一片。
石警官的母亲擦擦眼泪,说:“我替小石感谢局里领导!小石也看了今天的《经济日报》气得伤口差点迸裂,她怕林仙鹤同志心里头难受,本来想亲自过来安慰她,给她加油打气,不过身体条件不允许。”
她转向林仙鹤,说:“她让我转告一句话,就是邪不压正!”
林仙鹤猛点头,说:“我记住了,谢谢小石警官。”
她这时候才想起,应该对梁警官表示一下感谢,她站起来,表衷心似地说:“感谢局领导,专门跑一趟为我撑腰,我以后一定要继续做好人,继续做好事,不辜负领导们的一片苦心!”
这话听着是场面话,却是林仙鹤此时此刻的真心话,她心里头真的很感动。
送走了梁警官一行人。张臣感慨着,说:“领导们费心了!”
是啊,有公安局做后盾,他们不用怕《经济日报》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林仙鹤:“还出去兜风吗?”
张臣:“去!”
在《燕市日报》再次刊登出关于林仙鹤事件的采访文章时,事件当事人再一次成为了大家的焦点。
因着《经济日报》受众群体相对较小,他们的言论还不为广大人民群众所知,而《燕市日报》的销量却大,几乎涉及到燕市各个年龄层、文化层,受众广泛,一下子便将之前《经济日报》批评林仙鹤,为逃犯抱不平的事情暴露于众人之中。
这也是《燕市日报》公开和《经济日报》打擂台,一时间,也成了传媒行业的一件大事儿。
紧接着,又有其他报纸、杂志下场,站到《燕市日报》的阵营中来,一起痛骂《经济日报》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这一场争斗,随着燕市公安局发出的一则公告而推向高潮。
公告的大概意思是,林仙鹤的行为被定性为见义勇为,且在争斗中导致逃犯受伤经过鉴定,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公安机关认为这不属于故意伤害,对于林仙鹤的行为给予表扬。
这就是官方给定性了。
即便是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也选择站在公安机关,站在《燕市日报》这一边。
《经济日报》再一次就这件事儿发表的文章,跟上一篇内容高度雷同。也就是说,他们想不出新鲜词儿了,也是,本来他们的观念也站不住脚,自然找不出更多的论据来。
很快,《经济日报》偃旗息鼓,不再报道这件事儿,一场本来有可能对林仙鹤造成更大影响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但不管是刘燕生,还是林仙鹤、张臣,都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刘燕生找了律师,准备以侵犯、诋毁林仙鹤名誉权的问题,向法院对《经济日报》提起诉讼。尽管在律师层面上,打这种官司纯粹是受累不讨好,但还是决定拿起法律武器。
张臣却对套麻袋的事情念念不忘,就想着找机会那名叫刘洋的记者点教训。
刘燕生一本正经告诫他,不能一有事情就想起拿起旁门左道,现在是法治社会,要做守法公民,现在林仙鹤是见义勇为的典型,不能在她脸上抹黑。
张臣这才歇了用武力教训人的心思。
这天,林仙鹤和张臣专程去了趟《经济日报》社。之前,因为梁警官和石警官家人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计划,这次,两人找了个时间,专门跑来一趟。
他们过来,倒不是想去给那名记者套麻袋的,就是单纯好奇,好奇什么样的出版社、什么样的记者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逃犯那一面,为他抱不平。
经济日报社在四环边上的一栋八九十年代的商业楼里,占据了一层,远远能看见《经济日报》的标牌,两人在对面观察了一会儿后,林仙鹤说:“来都来了,见见那位叫刘洋的?”
张臣观察了下,人家的门卫挺严格,进进出出都需要登记。他想了想说:“行,不过要是用真实身份,那个刘洋未必敢见咱们。”他转了转眼珠,想起一个主意,带着林仙鹤来到门卫处,说是找刘洋记者,要给他提供新闻线索。
门卫每天能接待不少想要提供线索的人,并没对张臣两人的身份产生怀疑,让两人在这里等着,自己拨打了内线电话。
不多一会儿,一个瘦巴巴、戴着眼镜,相貌普通、下眼皮发青,一脸颓废之气的三十出头男性走出来。
待走近了些,可以清晰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上面写着名字:刘洋。
正主来了,林仙鹤和张臣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他身上。
“是你们找我说有新闻线索提供?”刘洋打量着两人,目光在林仙鹤身上停留几秒后,忽然瞳孔瞪大,“你是林仙鹤!”
“刘洋记者,我来给你提供线索了。”林仙鹤微笑着说。
刘洋没有采访过林仙鹤,但是报纸上刊登着的照片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们找我,想要干什么!”
刘洋警惕地看向他们,看着能将逃犯制服的林仙鹤,还有她身边黑铁塔一般,比逃犯还像逃犯的张臣,身体歪站着,一腿向前,做出个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
张臣笑呵呵,上面一步,蒲扇般的大手搭在刘洋身上,说:“你怕什么?我们不是说了吗,是来给你提供线索的,怎么还问!”
刘洋顿时觉得肩膀上跟扛了个米袋子似的,他仔细看过林仙鹤的采访,知道她是从事什么职业的,知道她身边都些什么人,他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光明正大地找了过来,专门做好事的人,怎么能够背后搞小动作呢!
他心里头发颤,但面上不显,挺了挺胸脯地说:“你们别乱来,不然我叫保安,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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