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这样的场景是不可以让百官看到的,消息一旦传开,他刘协冤杀功臣的骂名将会万世流传,这不仅仅是会让刘协背负污名的问题,还会牵扯出一系列的后续麻烦。
譬如,在刘协的计划里,斩杀吕林后大可以给他们安个谋反罪名,军营里的人没有真凭实据,加之木已成舟,大多是会选择默认的。
可如果这件事被咬定是他刘协无故诛杀功臣,很可能会逼着那群武夫谋反,道理很简单,他们也是有功之臣啊,连太尉司空都能杀了,他们能逃的了吗?
而且,今后天下的有识之士都会畏惧进入朝堂的,毕竟就算是刘邦这种开国君王尚且要小心翼翼的来给那些功臣定罪再下手,他刘协,论名、论望、论德、论行哪一点能跟刘邦比呢。
现在的刘协是左右为难,一旦挥手下令,那这群百官怕是也不能留了,到时候朝堂会成为笑话,没几个大臣站在那里,并且一下死这么多人,怎么安罪名啊?
可若是不下令,事情到了这一步,吕布和林墨事后为了自保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
刘协看着一脸惊恐的百官,又看了看崇正殿口站着的吕林一干人脸上吃定自己的表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落下的手再次举起,爆喝道:“动手!”
所有人都知道,刘协选择了剑走偏锋,那么,他们这群文官怕是也难逃池鱼之灾了,谁都不是傻子,他们清楚的知道,目睹了这一切的自己,刘协是不会让自己活下去的。
所以,很多人下意识的选择就是转身逃跑,毕竟在他们看来,吕布、赵云、张辽这些人当然是猛将,没有兵器战马也挡不住一千多御林军的。
可他们刚刚转头,就瞧见远方有一群人跑来。
“我看你们谁敢!”远方,颜良一声爆喝如雷霆万钧,搭弓上弦的御林军停了下来,循声望去。
听脚步声,来人似乎不算太多。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刘协心都凉了一大截了。
怎么回事,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今天的宫门是菜市场吗,谁都可以进来凑热闹,吴硕已经不敢与刘协对视了,他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越、颜良和文丑带着巡防营逼过来后,气氛紧张到了极致,刘协只觉得全身战栗、瑟瑟发抖。
论战斗力,这巡防营只不过是负责内城宵禁、镇压械斗之类的,战斗力肯定不是御林军的对手。
论人数,巡防营不过八百,打起来肯定吃亏。
可是一旦开战,难保会有漏网之鱼啊,只要吕布他们中有一人逃跑出去,他的皇位只怕也坐不稳了。
而且到那个时候,对方动起手来将不再有任何顾虑,所谓的欺君罔上也成为了废话,毕竟是他先动的手。
可,还是那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今天不动手,今夜过去,甭说帝位了,就是小命能不能保都是个问题。
刘协呼吸急促,酒意早就退散,他想动手,也一定要动手,可此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雄心壮志和信心满满,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
吕布动了,他朝着颜良他们走去,身后张辽、赵云跟随。
林墨、徐盛、高顺、陈宫他们还是站在原地漠然看着这一切。
“动手!”刘协还是喊了出来。
与此同时,高顺也怒吼一声:“陷阵营!!!”
“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当巡防营喊出陷阵营的口号时,刘协的心宛若掉入了冰窟之中,刺骨的寒意自背脊深处传来,不由向后踉跄了两步。
巡防营没什么战斗力,只是因为在内城里只有他们才有资格披甲执锐,所以让人忌惮。
可……可陷阵营不一样啊。
刘协知道,他知道陷阵营是什么队伍,那可是四十万吕林大军中战斗力最彪悍的步卒军团。
听闻几十万的吕林军团里,除了吕布一人可以在骑马握戟的时候冲出陷阵营的包围,再无第二个人能办到,由此可见陷阵营战斗力的强悍。
让御林军剿灭巡防营问题不大,可让他们去剿灭陷阵营……
多少有点不尊重人的意思了。
事实上,不只是刘协,自吴硕以下的御林军一个个都心生怯意,这不是对刘协的不忠,而是感受到陷阵营散发出来、多年生死厮杀沉淀下的杀气,本能的惊恐。
就在他们一干人等杵着不知接下来怎么收场的时候,吕布他们三人已经来到陷阵营的面前,陷阵营队伍左右分散,让出一条通道。
通道的劲头,三名军士牵着赤马、玉狮子和灰影,马鞍上还放着各自的兵器迎了上来。
等到吕布、赵云和张辽三人翻身上马后,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刘协面如土色、眼神中弥漫着绝望,浑身的气力都在消散之中,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而已,局面从碾压到优势在我,再到眼前以卵击石,刘协知道,一切都完了,他的皇帝生涯,到头了。
初时是觉得能交出一份列祖列宗满意的答卷,此时是心知这大汉最后一个皇帝名为刘协,他,要当亡国之君了。
百官中那群不明计划的臣子却在这一刻亢奋了起来,这是好事,他们可以活下去了,甚至开始怒视着刘协,让他给个交代出来。
“陛下,我与岳丈大人自问接回您后进出鞠礼、事事禀报,您仅仅因为心中猜疑便对我们挥起屠刀,今夜,怕是不止我们,就连带着这群百官也难逃你的杀戮吧。
可惜啊,天也不帮你,可惜微臣从头到尾都跟你待在一起,不然还是愿意帮你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林墨双手掬在前,冷冰冰的朝着刘协喊话。
“陛下啊,不是微臣喝多了说胡话,就这点人,微臣可以把子龙、文远和陷阵营都喝退,自己就把他们给收拾了,所以啊,请陛下投降吧。”吕布扭动着脖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请陛下投降!”百官也跟着喊话了。
刘协环视众人,此时已然泪眼婆娑,但作为天子的威仪,眼泪是懦夫的象征,他涩声大笑了起来,“好,好,好!你们翁婿,赢了!”
第四百零八章 桃园梦碎,刘关张上路
今晚的行动筹谋已久,刘协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最顺利的可能当然是御林军趁着他们酒醉一鼓作气冲上去将他们全部砍杀。
但,作为驰骋沙场多年的猛将,刘协也想过厮杀的可能,但也应该是趋于虐杀的境况,毕竟他们没有坐骑没有战马。
可眼前这一幕,原本不该出现的陷阵营,天下无双的吕奉先,单枪匹马震萧关的赵子龙、八百扬威灭江东的张文远,他们这些人绑在一起,哪怕是成天刀口舔血的悍将都要打冷颤,更别提从没上过战场的刘协。
其实,在陷阵营喊出专属于他们的口号时,刘协内心的防线就已经崩溃了。
吕布、赵云和张辽翻身上马,只不过是给了他投降的理由,似乎这样的缴械,更有尊严一些。
刘协瘫坐在地后,这支新组建的、从来没有进行过实战的御林军放兵器更为麻利。
对于刘协,他们是忠心的,以卵击石却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主动求死终归与人的本能背道而驰,那些慷慨就义的人,往往都是有自己的道德束缚。
可他们不同,他们更多的是唯命是从,这是刻在军人骨子里的东西。
刘协投降了,但吕布和林墨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让高顺带着陷阵营出城去调并州狼骑也进城来。
这一时半会的,御林军缴械了,几名猛将手中有兵器、胯下有坐骑,倒出不了任何的问题。
更何况,御林军里又不都是刘协的人,休沐中的御林军也都被紧急召唤入了宫。
在他们各自忙碌的时候,刘协眼眸里透着山崩地裂的绝望,他无心去想筹谋已久的行动怎么会失败的这么干脆,只是吃力的站起来,双手耷拉着朝太庙的方向走去。
在吕布的示意下,御林军当然是贴身保护的。
吕布、林墨、赵云、张辽和贾诩也没有走远,就守在太庙外面,至于徐盛、陈宫他们则去肃清残余力量,将宫防完全掌控。
夜风呼啸,天上飘起了雪花,林墨打了个哈欠,有些乏了,这种等待是最无趣的。
“他在干嘛呢?”张辽百无聊赖的说道。
见张辽想招手询问守在门口的御林军,赵云直接接话道:“没做什么,哭,偶尔骂上几句大将军和允文呢。”
“这么远你也能听到?”张辽有些诧异。
赵云只是淡然一笑,也不解释这异能。
二人在打趣的时候吕布走到林墨身旁,蹲下了身子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林墨摇头道:“不急,总是要等这件事彻底传开了再说,一个月吧,那会刚好开春,光阴恰好。”
吕布默默点头,一个月,确实也是要的。
首先是要让这件事发酵出去,到时候禅让登基也就显得名正言顺了,再加上这么重大的事情,光是自己人还不行,必须把平日里的墙头草也握紧了,还得调查清楚那些人是愿意给汉室陪葬的。
“问你个事。”
林墨没有吱声,只是看着蹲在面前却也只是俯视自己的老岳父。
“我经常跟你……也跟麾下文臣武将说,若是没有你林允文,就不会有我吕奉先的今日,今天我也想问你个问题。”
吕布停顿了一下,嘴角勾勒轻笑,似乎这样气氛能自然一些,“若是没有我吕奉先,你林允文能有今天吗?”
林墨没有愕然,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这样的问题,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当然是帮助了老岳父足登天下,可若是没有老岳父推心置腹、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些所谓计谋未必能如愿施展。
找曹操?
找刘备?
且不说这些计谋能不能顺利实施,但过程里免不了是要受气的。
退一万步说,他们就是再把自己捧在手心,也不可能像老岳父这样拿自己当亲儿子对待。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老岳父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显然不是想跟自己舒展情怀的,他扫了扫一旁的丹陛,顺势坐下后长吁一口气。
“岳丈大人是想跟小婿谈论大位归属的问题吗?我记得岳丈大人跟小婿说过,你对九五之尊的位置不感兴趣,更愿意让小婿留守都城,你到边城厮杀,护佑子民来着,对吧?”
“此一时、彼一时嘛。过去不感兴趣,可是现在,还是有点想法的。”吕布丝毫不遮掩的说道。
“那天在城外突然停下来休整,然后你就把他叫了过去,是不是也谈了这件事。”
林墨扫了一眼在旁边的贾诩,后者赶忙将目光转开,还挪动步子走远了一些,表示这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岳丈大人可知,虽则是刘协禅让,虽则是他先动的手,从道义上来看,我们似乎占了优势,可终归是难逃窃国骂名的,这样的位置,你真的想要吗?”林墨肃然问道。
“我吕布一生背负的骂名何其多,三姓家奴都跟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一个篡汉逆贼的名头。”吕布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余光却在扫视着林墨。
孩子,这骂名我背的,你就没必要再背了。
在这个重名节胜过性命的时代里,吕布不愿林墨登基之后是这样的一种局面。
林墨看着老岳父,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岳丈大人既然决定了,小婿当然愿听从安排的。”
“舍不得大位?”吕布歪着脑袋打趣道。
“正如岳丈大人所说,没有岳丈大人,也不会有小婿的今日,我们是一家人,谈什么舍得舍不得呢。”
吕布满意的颔首,“你能这么想便好,放心吧,我在这个位置待不了太多年月的,早晚不也是你的。”
说着,他重新起身,走向太庙。
“岳丈大人。”
林墨起身叫住吕布,朝着他的后背拱手,“孩儿铭记岳丈大人的恩德。”
吕布别过半张脸来,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后,走的洒脱快意。
他知道,自己还是为他做了一些事情的。
“你的性子也不是担心骂名的人,你是怕自己登基后,太尉要去戍边,从此再见可就难了,不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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