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又如何?私生子又能怎样?我一样可以走上自己人生的巅峰!并将尔等踩在脚下!”
这时,李然抚着自己胸前的伤口,却是目光如炬的朝着竖牛看去,并冷笑一声道:
“呵呵,但你从郑国折转到鲁国,从鲁国到了晋国,然后又委身于齐国田乞门下,现如今又被贬来越国,难道不还是一条丧家之犬?到头来,终究不过是个无名鼠辈,却是又将谁踩在脚下了?”
竖牛撇嘴道:
“哼!昔日我凭着暗行众,策划四国大火,惹得天下诸侯无不胆寒!之后迫死子产,族灭羊舌,削弱叔孙,弑杀太子荼,今日更是将你这个天下闻名的大宗伯给逼入绝境,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都是我竖牛的功业,而如今所缺的,唯恶名而已!”
“不过,如今我只待是取你性命之后,我竖牛便自当是名扬天下!”
“呵呵,而后世也只会记得你李然不过是一个因循守旧,不晓天道变易的迂腐之辈吧了!”
“而我竖牛,才是那个真正做到了推翻旧制,开创新世的那个人!”
祭乐一旁,听得“四国大火”,不禁是含泪道:
“四国大火……父亲他如此待你,你竟然是活活将他害死……你……你真是简直是毫无人性!”
竖牛却又冷笑道:
“人性?我竖牛自幼便被生父叔孙豹所抛弃,与母亲是相依为命,可谓是受尽天下人的冷眼!十二岁那年,生母去世,你又知道之后的那几年我是如何苟活下来的吗?”
“祭乐,你从小到大,有那么多人宠着,一生都是生活在蜜罐之中,所以是什么都不懂得!”
祭乐却摇头道:
“孟兄早年的苦处,我确是不明白!但孟兄害死了这么多人,这些人又何其有辜?!”
竖牛依旧是不屑道:
“哼!妇人之见!成大业者,便绝不可有妇人之仁!”
李然这时,又接话言道:
“竖牛!你不甘心于自己的身份,认为自己一身的本领,不应该被自己的身世所埋没!这些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你所为之事,却是如此的阴狠毒辣,六亲不认!你为了博取上位,不择手段,罔顾天伦,似你这般的大恶之人,又岂能真正的获得世人敬仰?!”
“昔日孔仲尼,其出身比你更为卑贱。然而他却同样能够以正道来证明自己,甚至如今还成为了鲁国摄相!”
“这世间本确有不公,但这并非你可以就此胡作非为的借口!”
竖牛却依旧是昂着脑袋,咬牙切齿道:
“哼!那又如何?大家只管是各凭本事罢了!只要我竖牛能够搅得天下大乱,届时我竖牛自会回得鲁国重振三桓,届时位列上卿亦无不可?!”
“哈哈哈……到那时候,我竖牛也就不枉此生了!”
竖牛行若癫狂,他对叔孙氏家主之位可谓怨念极深。
祭乐愤慨道:
“竖牛,你的阴谋绝不可能得逞!如今鲁国上下,在孔仲尼的治下可谓政通人和,而整个天下,也已重归于王道。你的野心,终究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祭乐也不再称呼竖牛为孟兄,毕竟此等所作所为,这样的孟兄不认也罢!
竖牛却依旧是满不在乎,并且甚是轻蔑的言道:
“呵呵,这天下只要没了李然,就迟早还会翻天!如今三桓虽是暗弱,但就凭那孔丘,也不过是能守得一时罢了!鲁国三桓,终有起势之时!”
“至于那赵鞅的霸业,呵呵,恐怕妹夫应该是比谁都清楚,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李然冷哼一声:
“日月山河永在……即便是没了我李然,天道运转亦是如常!而上天,却是绝不会放过似你这等的奸恶之徒的!”
竖牛闻言,不由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只有无能之辈,才会将希望寄于上苍!好好看看这世道吧!礼坏乐崩,才是大势所趋!这个天下的礼乐秩守,早已是千疮百孔了!父杀子,子弑父,君杀臣,臣弑君,可谓比比皆是!又何来的天道有常?!”
“而那些个你们所谓的‘恶人’,又有谁真正受到了上天的惩罚?都不过是你李然的所作所为罢了!”
“更何况,你李然又能有多清白无辜?你的手上所沾染的鲜血还少吗?”
“昔日楚灵王欲取蔡国与赖国,同样是不义之战,你李子明难道就没有替他楚灵王出谋划策?”
“而那些因你运筹帷幄而惨死于战场上的,又哪一个不是别人的父兄与夫儿?呵呵,说到底我们两个,也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
李然面对竖牛突然的指责,倒也并不慌乱,反倒是淡然道:
“是……我李然是愧对那些人。但我李子明,只求‘止戈’而绝非‘好乱’!楚灵王欲伐蔡,我乃是为免蔡国百姓受得兵祸之苦,彼时才出此下策!”
“却不似你,尽使些阴谋诡计,专为利己!更枉顾为一己之私而害死了这么多人,我与你又岂能同日而语?”
竖牛不屑道:
“哼!你张口大义,闭口仁义,却又何尝不是为了私欲?我竖牛就不似你这般的虚华!在我看来,你就与那叔孙豹,与那祭先一样,都不过是一群明面君子罢了!”
第八百八十六章 祭乐的秘密
李然怒道:
“竖牛!时至今日,你却依旧是执迷不悟吗?”
叔孙豹算是李然的至交好友,虽然在与竖牛的母亲交往之时私德有亏,但其为人也绝非似竖牛所言的那么不堪。
而且,叔孙氏在当时可谓是危如累卵,他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出奔去了齐国。之后也是忍辱负重,这才回到鲁国继承了叔孙氏家主之位。
再后来,在公室与季氏的斗争过程中,叔孙豹作为公室一派的中坚力量,也自是一直如履薄冰。
所以,他一直刻意隐藏这一污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且,叔孙豹将竖牛交给祭先照顾,而祭先也是将其当成儿子来养育,也可算得仁至义尽!
只不过,竖牛却始终觉得自己是一直受人冷眼,总觉得是自己被处处针对。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极为敏感的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出身。
而他的内心,也是愈发的扭曲,怎么看祭氏和叔孙氏不顺眼,直到当时子产的宿敌丰段找到他,并将其发展成为了自己安插在祭府的眼线。
从那时起,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报复祭氏,报复叔孙氏。如果得不到的,他就要亲手将其毁灭。
这时只听竖牛极为阴沉的回道:
“哼!我本无罪!又要悟些什么?”
范蠡这时朝越王勾践行了大礼,说道:
“大王既知此子歹毒,大王又岂能容得这等败类从旁辅佐?日后恐失天下贤人之心,还请大王三思!”
越王勾践闻言,却是反倒笑了笑:
“孤乃唯才是举,竖牛他手握暗行部众,以后也少不得他的佐助。至于此人品行如何,又岂是孤所能管得了的?至于他私藏兵器,意图当着孤的面杀了李然,也不过是其私仇罢了。孤倒以为,不必深究啊!”
竖牛听得越王勾践明显是在偏袒自己,不由是喜出望外,立刻又是面朝王座是躬身道:
“大王,李然多次坏臣好事,而且又是宿仇,臣一时气愤不过,没能忍耐的住,还请大王宽恕!”
越王勾践点头道:
“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说!来人呐,将子明先生以及……贵夫人安置在后面的偏房,务必要保护他们的安全!不得有误!”
祭乐还想要说什么,刚要开口,越王勾践沉着脸说道:
“宫儿月!你身上如今还有一桩悬案未决,孤本应将你拘禁起来!但念在子明先生的面上,就姑且让你是留在先生身边!”
“呵呵,如此安排,孤也算得是仁至义尽了!”
随后,越王勾践是又与文种言道:
“文卿,你就代孤好生招待先生吧!”
越王勾践一番发号施令,但见殿门口的卫士亦是纷纷进来。
当此情形,李然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拉着祭乐的手,跟着文种来到殿后的偏房。
李然和祭乐进了屋子,而文种和范蠡则是去了另一间。只留了褚荡一人是守着回廊。
屋内徒留李然和祭乐二人,二人亦是不由相拥而泣。
“乐儿!真的是你!原来真的是你啊!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一开始得知你的死讯,真的想要跟你一起就这么去了……”
祭乐含泪道:
“我知道……我知道……夫君……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在……”
李然对此也有疑虑,而且也不知道祭乐究竟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但是他现在并不想再提及这些。他甚是关切的言道:
“乐儿……我可能没有多长时间了……现在,我要先跟你说关于光儿的事情!”
祭乐惊讶的看着李然,问道:
“光儿?难道夫君是已经有了主意?”
李然却摇了摇头:
“光儿如今进了吴营……只怕现在去救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仅凭光儿的姿色,夫差一旦见到光儿,便再无回旋的余地!而我们眼下又被困在会稽山上,实在是无能为力……”
“我现在要说的是,接下来……可能只得是协助越王活下去!才有可能让光儿是重获自由!”
祭乐闻言,不由是一惊:
“这越王勾践……绝非善类,而且还是害得我们与光儿骨肉分离……为何夫君还要助他?”
显然,祭乐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也已经日趋成熟了起来。如果是以前的祭乐,恐怕早就已经不管不顾,直接任着性子出言反驳了。
而现在的祭乐,也知道了世间的是非善恶,绝不是眼睛所见的那么简单。而且,他知道李然之所以如此说,也一定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
果然,只见李然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并叹息言道:
“越王虽非良主,但若欲从吴王夫差手中救出光儿,就一定要让越国击溃吴国不可!”
“而如今放眼天下,有这实力,又能有如此动机的……恐怕也唯有越王勾践了……”
“至于该如何能够让光儿安然的度过在吴国的这些时日,我是想让范蠡以俘从的身份……伴越王入吴为质……顺便也可陪伴在光儿身边。”
李然现在也已经全然明白了,如果范蠡能够帮助越王复国,其动机就一定是为了救出光儿!
祭乐不由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但今日在大殿之上,你也看到了……少伯对越王只怕是……很难有辅佐之意啊!”
李然苦笑道:
“若只是为了越王勾践……确是如此……但倘若是为了光儿,就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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