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
薄伐猃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
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
周天子如今对于赵鞅自然是最为重视的,所以他也是毫不吝惜言语,直接是将《六月》通诵了一遍。
而要说这《六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其实说穿了,就是在夸赞赵鞅的能力。因为,《六月》中所谓的“匡王国”、“佐天子”、“定王国”、“万邦为宪”,这可都是身为霸主的职责。
周天子如今诵得此赋,显然就是认同了赵鞅身为霸主的身份。
赵鞅听罢,稽首拜谢,并是回赋《沔水》。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
很显然,赵鞅的意思就是:“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朝宗于海’是河流应该做的,而替天下谋取太平,也是他应该做的,毕竟谁又愿意一直动乱下去呢?”
如此这般,周王是在李然的帮助下,一个接着一个的作赋,然后所有的诸侯也都一个接着一个的回赋。
等到各个诸侯国述职完毕,半天时间也就差不多结束。
到的最后,大宗伯李然则是面朝各大诸侯,朗声道:
“公属百官,赋职任功。弃责薄敛,施舍分寡。救乏振滞,匡困资无。轻关易道,通商宽农。懋穑劝分,省用足财。利器明德,以厚民性。举善援能,官方定物,正名育类!”
“我周邦之根基,乃为仁德!希望诸公能够不退初心,回国之后务要偃武修文,于民休养,宽以待民,不可重蹈了昔日殷商之覆辙!”
众人闻言,都是应声一片,并纷纷是对此赞不绝口。
周王匄亦是捋着胡须,笑盈盈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可别提有多美滋滋的了。
赵鞅这时,又是率先站出,朝周王匄行礼道:
“王上!臣以为此次机会难得,既然各邦诸侯皆在,又是以天子为尊。在下以为可为盟誓,愿普天之下,共享太平!”
周王匄点头道:
“赵卿此言有理!既如此,明日便在王畿举行牺牲大典!李相,此间誓辞,便由你来拟定吧!待拟定过后,传于诸位国君过目,以便于明日盟誓!”
李然则是在一旁拱手应道:
“诺!”
众人退散,李然是被周王匄留下来,并特意是夸赞了他一阵。
很显然,今天这么高强度的赋诗,若不是李然在场,他又如何能搞的定?
“李相辛苦了!不过,明日还有一场盟誓,还请李相务必办妥!”
李然回道:
“陛下放心,一切有臣,定不会有任何的纰漏!”
周王匄笑道:
“李相办事,孤是最为放心不过的。只待此间事了,孤定会重赏于你!”
李然则是回道:
“这一切都是臣的分内之事。王上亦不必挂怀!”
李然与周王匄议罢,李然便从王宫退了出来。
但他一出宫,便是被赵鞅给派人叫了过去。
于是,李然又与范蠡,褚荡等人是一同前往了晋国使臣的官驿。
到了官驿,李然也是先行拜见了晋侯午。
拜见了晋侯午之后,赵鞅又特意是将李然带到了一处小房间内。
李然一进屋,便是看到蒯聩!李然见状,也自是瞬间秒懂蒯聩究竟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蒯聩是直接跪拜在地:
“先生!还请助我!”
李然在心中又是暗叹一声,并将蒯聩给搀扶了起来。
“如今卫国已立新君,而且……新君既为公子的子嗣,难道公子还想要从子嗣的手中夺回君位?”
谁知,蒯聩却是颇为坚定的点了点头:
“蒯聩实是不甘心,君子立世,又岂能郁郁而无为?更何况我那儿子尚小,卫国之事依旧是受制于妇人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八百六十一章 春秋素王
李然听得蒯聩如此说,却也是有些为难,只得叹道:
“如今卫国新君已立,而且还是公子的儿子。君夫人此举,虽是不德,却也算得是委曲求全之举。”
“当年即便是站在你这边的大臣公卿,对此也已无异议。若公子当真要逆势而为……只恐也不得善终啊……依我之见,公子不如该让的还是让一下吧!”
蒯聩却摇了摇头:
“先生此言差矣,南子祸乱我卫国已久矣!如今所立之君,虽为小子,却终究是为妇人所欺!我若不回卫国,则卫国终无宁日!”
“蒯聩作为储君,当年被逼出奔在外,幸得赵将军收留,才得以苟活至今。如今蒯聩虽居晋国,却又无一日不想归国拨乱反正!倘若蒯聩回不去……蒯聩死后又有如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还请先生……能够帮助蒯聩!”
李然闻言,却还是摇头道:
“然……又何德何能,殿下言重了……”
蒯聩急道:
“先生之能,蒯聩乃是亲眼所见,又岂能有错?今日朝聘之会,先生既为大宗伯,天下之人无不一呼百应!先生可知……如今私下里,众人皆是如何称呼先生的吗?”
李然对此倒是不知,于是问道:
“哦?是称呼什么?”
蒯聩说道:
“素王!”
李然听得此二字,不由是微微一怔。
“素王”的这个称呼,李然自是明白这其中的份量!
一般来说,“素王”是有两层意思。
其一,乃是代称上古的帝王。正所谓“素王者,太素上皇,其道质素,故称素王。”
而第二个意思,则是称谓那些具有帝王之德而未居帝王之位的人。
正所谓『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有其道为天下所归,而无其爵者,所谓素王自贵也。』
毫无疑问,能够得此称谓的,无论是谁,那便等于是真正的“王”!
他虽然没有土地,没有人民,但只要他在那一站,那么他的声望和权势就会存在!
李然谦逊道:
“公子……言重了!言重了!”
而这时,蒯聩又是继续言道:
“先生若不帮我,恐天下便再无人能帮助蒯聩!而蒯聩,恐怕也再无归国的可能了!”
蒯聩言罢,竟是突然在李然面前掩袖抽泣起来。
李然见状,更是颇感无奈,不由是望向了赵鞅。
只听赵鞅是从旁言道:
“此事……平心而论,若是以我赵氏利害出发,我自是支持蒯聩的。卫国如今乃落入妇人之手,而我们赵氏又几番与卫国不和。而当年收留蒯聩,其本意也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归国继承君位。”
“不过……话虽是如此……但眼下君位乃为其子所继。于情于理,也却是有些尴尬……究竟该如何处置……还请先生定夺!”
蒯聩止泣,又是立刻向李然是稽首道:
“先生若是不帮我,在下恐再无归国的可能,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李然颇为无奈,不禁是暗叹一声,道:
“事已至此……只怕公子欲归国即位是几无可能的。”
“不过,公子若是有心回国,倒也并非是无有办法!”
蒯聩一听,不禁是立刻来了精神,急问道:
“还请先生赐教!”
只见李然是朝向赵鞅,并是继续言道:
“如今晋国复霸天下,而将军既为首卿。若将军送公子归国,卫国上下当无异议!只不过,将军毕竟乃是晋国的卿臣,若是贸然干预他国内政,也难免是不被天下人所诟病。所以,在下以为,公子归国之后大可不争君位!”
赵鞅闻言,不由言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蒯聩归国之后,若不争君位,便难免是要受制于人吧?”
李然却是笑道:
“呵呵,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公子若不争君位,而是以其父的身份摄政,再兼有将军支持,何愁卫国不得安靖?”
“若能如此,将军既无僭越之嫌,而公子又可得君之实,可谓名利兼得啊!到那时,即便再是有南子在那掣肘,却也完全奈何不了公子了!”
赵鞅闻言,不由拍案而起:
“妙啊!真不愧是先生之谋!昔日周公辅政,乃以其叔父的身份而开创周室之礼乐!如今蒯聩若能归国以其父身份临朝,则虽无国君之名,却亦可行君父之实啊!”
蒯聩听了,虽是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但在赵鞅面前却也不敢再辩,只得言道:
“多谢先生赐教……蒯聩如今别无它想,只愿归国之后能够得祭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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