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熟练地行走在墓碑中间空出来的小道上,莱欧斯利握紧你的手,提问道:“不需要买花吗?”
你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一般,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摇摇头说:“我们家没有这个习惯。如果每次来都要送花的话,那我还不如在附近种花。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太好,明天再来补上也行。”
他勾了勾你的手心,选择尊重你们家家风。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
你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脚步,莱欧斯利也跟着停下,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矮小的墓碑。在墓碑上刻着墓主人的出生和死亡的年月日,刻着一串长长的名字,刻着她的家人的名字,还有她留给世人的一句话。
留影机留下的照片贴在墓碑上,即便经过风吹雨打阳光暴晒仍旧色彩鲜艳,显然经常有人来更换照片,令这位慈祥睿智的夫人始终保持着优雅美丽的姿态。
她注视着照片外的人,石刻的尖锐字体说:“我有一个平静、美丽、充盈、轻巧的人生,如同灿烂阳光下振翅而飞的彩蝶。”
“这是我的祖母。”你蹲下身,拂去墓碑上的灰尘,简单地介绍道,“和她打个招呼吧。”
莱欧斯利蹲在你身边,注视着照片上的老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和蔼笑着的老人眸光微动,似乎正在打量着他,令他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真是ⓨⓗ好久不见这种感受,和那天直视原始胎海之水即将淹没梅洛彼得堡一样。
但他的声音仍旧很平静,只是少了一点往常说话时的轻松笑意,说道:“祖母您好,我是莱欧斯利,枫丹人,今年三十二岁。在枫丹管理梅洛彼得堡,手里有一套房,从本质上来说是私人开厂谋利,存款不多,但是足够在枫丹廷多购置几座房子。在和拉蒂西亚谈恋爱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洁身自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也没有不良嗜好,最多每天喝点茶……”
你侧过头奇异地看着把自己的信息倒得一干二净的公爵先生,这要是一直想要采访他的夏洛蒂小姐知道一座墓碑就能让公爵先生透露出这么多信息,她大概会用看神明一般的眼神看着你祖母的墓碑吧?
公爵先生,你在枫丹营造了这么多年的神秘感现在消失得干干净净了诶。
不过你也没有说什么,等他倒豆子似的唠叨完了,你才回过神来,咕哝了一句:“可以了可以了,不用说那么多她也会同意的。”
莱欧斯利勾着你的手指,看着你祖母的照片说:“态度总是很重要的……你不和你祖母说几句吗?”
“唔……要说什么?”你看看墓碑,想了想,对祖母说,“去枫丹一趟,那边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已经摆在您面前了,您多看两眼,隔段时间他就要回枫丹了。”
说完,你沉默了一会儿,等了两下,起身把莱欧斯利拉到了隔壁。
莱欧斯利:“……就这样?”
“就这样。”你看着他,“还需要说什么吗?不需要吧。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了,她喜欢安静——这是我祖父。你刚才那套就不用重复了,他们肯定都听见了,所以来叫声祖父好就行了。”
你作介绍非常的简洁利落,莱欧斯利没有和你们这种人相处的经验,只好顺着你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再拉着他往边上跨了一步,指指祖父墓碑边上的两座墓碑,道:“这是我爸妈。他俩和艾尔海森一个性子,也和我差不多。”
莱欧斯利简明地说:“岳父、岳母好。”
你看看这四座墓碑,想着这次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说:“既然人已经见过了,那咱们就回家吧?哦哦,对了,得去买菜。”
你轻快地走出墓园,莱欧斯利回头望了一眼那成片的墓碑,道:“大多数时候,人们站在墓碑前,总是有很多话想要对逝去的人说。他们的态度也是沉默而悲伤的。”
“我从来不是大多数中的一员。”你走在他的前方,回头来看向他,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且,我也并不认为家人之间需要有什么奇怪的礼节、要用悲痛的态度来相处。家庭是温暖轻松的地方,即便家人死去,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所以平常我怎么和他们相处,现在我依旧怎么和他们相处。”
莱欧斯利轻轻笑道:“这取决于你的生死观。你并不在意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对死亡抱有乐观的看法……对吗?”
你点了点头:“死亡是永久的重逢。谁会为了确定的重逢而哭泣?至少我不会。”
莱欧斯利摸了摸你的脑袋,低声道:“不惧怕死亡、不悲伤于死亡,这是一件好事。但,你不能因此而轻视生命、轻视死亡。你无法得知死后的世界如何,不知它是痛苦还是欢愉,但你已经知晓活着时你能看见繁华三千、美好灿烂,那你至少该在活着时体会这些美好,看美丽的风景、爱想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