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的话勉强抚平了祁峟心里的愧疚。
但他也对俩小孩过于柔软的心感到无奈。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怎么这俩孩子就如此多愁善感呢?
过于柔软的人,夺嫡的时候,是不具备优势的。
祁峟又想到了祁邖,若是祁邖有本事有能耐,能平稳顺利地接过皇位,才是极好。
任何一个国家,都经不起皇位争夺的内斗、接二连三的内斗。
祁峟安置好俩生病的小孩,又去安抚祁邖。
祁邖却没待在雍和殿,而是跟着夏妍商皎去了制衣局。
祁峟闲着没事,便也跟着去了制衣局。
制衣局一片忙碌。
弹棉花的弹棉花、织布的织布、纺纱的纺纱……
更多的绣娘在剪裁布匹,缝合布条。她们把厚厚的白棉花塞进布条里,将薄薄的布条撑得厚实起来,又仔细小心地锁边、末了,还在缝好的布条上继续跑针,将棉花压实。
祁峟不懂做衣服的流程,也不感兴趣,只稍稍观看了下,就径直离开,去找祁邖夏妍了。
祁邖正牵着商皎的手,好奇道:“商皎姐姐,我娘亲说这东西是女孩子的私人用品,外人看见羞羞的那种,我母亲的月事带都是她自己一针一针缝出来的,怎么皇宫里的宫女姐姐们,就不需要自己缝制月事带呢?”
商皎轻拍祁邖的手,“宫女姐姐们也是亲手缝制的。”
“那这些?”
祁邖歪着脑袋,表示迷茫。
“你们收了这么多棉花,是要干什么?”
这问题不单祁邖好奇,祁峟也好奇。
商皎夏妍等人也注意到了祁峟的到来,匆忙行礼,祁峟打断了她们的动作,道:“所以你们收集这么多棉花,是要干什么?”
商皎捋了捋头发,轻飘飘道:“当然是缝制月事带啊,陛下您也知道,女孩子每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体不舒服。”
祁峟点头,“然后呢?”
心道:我当然知道女孩子每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体不舒服啊,换谁风雨无阻的月月失血,谁能身体舒服就怪了。可这和你们收集棉花有什么关系?
商皎不卑不亢,继续道 :“陛下,不是所有女孩子都用得起棉花做成的月事带,穷人家的女孩总是用烂布头、草木灰替代棉花芯。”
“棉花吸水性不算好,但胜在柔软。”
“宣纸吸水性极好,却是昂贵的书写材料,读书人尚且不敢浪费,何况姑娘。”
祁峟心情复杂,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他没头脑地讲了句,“为什么要安装替芯,意思是沾了血的布,还要使用第二次吗?”
商皎吸了口气,夏妍也扭头不忍直视。
祁邖懵懂地开口,“一条月事带,我娘都要用好几个月的!”
“这东西怎么可能不使用第二次。”
商皎阴阳怪气地补充道:“是呢,特别穷的姑娘,一条月事带甚至要用一辈子的。”
“陛下您的衣服沾了血就扔,自然是不知道民间百姓的疾苦。”
祁峟被怼了也不气恼,只看着忙碌的宫人,道:“你们继续忙。”
“我就随意看看,别管我”。
祁峟随意瞧了眼成品,那布条的颜色是压抑深沉的黑,薄薄一片,棉花被针脚压得平坦单薄,简陋的外观上没有一片绣花,什么戏水鸳鸯、什么月桂金蝉……,统统是没有的。
别说绣花了,简单的草叶子都没有一片。
祁峟真诚道:“好简陋、好粗糙的东西”
夏妍不乐意了,她指着棉布条,道:“陛下你瞧这新鲜的棉花、瞧着干干净净、柔柔软软的棉布,你看看这细密扎实的针脚,多好的东西”。
祁峟:“啊!对。”
夏妍又道:“这东西,我们打算免费送给姑娘们,不收钱。”
夏妍又指着身后挤挤挨挨,满满当当的库房,补充道:“这些都是绣娘织娘们赶了一个冬天的工程,没日没夜做出来的。这批东西将随着司农署的官员下乡,随着轻便的犁具一同送进百姓家。”
祁峟顺着夏妍的手指看去,瞥见了满当当堆满十来间房屋的月事带,他眼睛写满震憾,心里也是感动。
扭头望向四周,姑娘们配合有序地做着手上的工作,织布的织布、缝针的缝针、压针的压针、染色的染色……
大家各自忙着手中的活,没有怨言。
夏妍继续道:“如今宫里的主位极少,正经的主子屈指可数,奴婢太监也缩减了许多,制衣局本该是最清闲的部门。”
“商皎姑娘将这事提出来,希望将轻柔舒缓的月事带推广进贫穷的山野;她央求诸位姐姐妹妹帮她这个忙,大家本可以拒绝,却还是答应了。”
夏妍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作为商皎的支持者,我也是有帮忙的,我特意开了私库,为每个姐姐妹妹涨了六两月银。”
“这可是很大一笔钱呢,从去岁十月开始,到今春三月,整整六个月……”
祁峟微眯着眼,暖澄澄的阳光落在身上,带着初春草木的芬芳,他耐心地听完了夏妍的话,道:“朕知你们的不易,这样,太后取了私房钱为姑娘们加发月银,朕也不好小气。”
“朕准你们去先皇的私库随机挑选一样宝贝。”
“无所谓价值,诸位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