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直抵心脏。
刚才他遥遥望着台上的身影,矜贵清浅,此刻在脑海中格外清晰。
心脏处缓慢被上涌的潮汐所淹没,鼓胀颤抖。
沈弥的眼前漫上一层浅淡的雾色,轻抿住唇,弯腰将那一大束花抱进怀中,裙摆随风柔柔拂动。
她没有上车,而是回身去看他。
花束大得得用双手环抱,馥郁的香气盈满鼻尖。
鲜艳的红色极衬她的晚礼裙。
她似乎生来就属于这份明艳。
周述凛身长玉立地站在几尺之外,手扶着车门,垂眸看她。黑色西装上一丝褶皱都无,清贵不可攀。
望进他深邃的眼底,她眸中闪烁流光。
副驾驶的冯余如坐针毡,他觉得他跟司机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们显得分外多余。
他在那儿连道声儿都不敢用力出。
沈弥抱着那束花,倾身向前,吻在他的唇上,笑意盈盈:“谢谢周先生送花。”
里面的人陆续离场,今晚那么多人,这边虽然偏僻但也有人经过。遥遥望来,一袭晚礼服的他站在一身正装的他身前,这一幕竟是像极了偶像剧大片。
镜头只聚焦在他们身上。
——而她是他的女主角。
虽然那边没什么光亮,但还是有人认出了她。心下震然,没想到会撞见他们这一幕。
最近网上热议的那些……不会就是他们吧?
但很快,他们就被他寒凉递来的目光所逼退,不敢过多窥伺。
沈弥这么多年不断往前走,留下过很多个脚印。但在记忆里,向来都是踽踽独行,身旁从未有人陪过。
家人知道沈含景学舞,从艺,大小赛事都陪在她身边。但不知她是云栀山,她每一次都是自己单独前往,安静又低调。
这是第一次,她站在领奖台上时,有家人在台下。
看着她得奖,看着她将奖项收入囊中。
星光披身时,有人相伴,得以同享。
原来感觉那么不一样。
而且,这还是她新书的第一个奖,新书又是在她婚后才开始写的,各方面意义都很不同。
周述凛的手随意搭上纤细的腰肢,将她揽在怀中,淡淡觑她:“就这?”
他看上去还挺不满意。
沈弥刚要有意见,他俯首轻碰她鼻尖,教导似的口吻:“不够。”
他压过来,高大结实的身形都快将那束花挤掉,她很费劲地抱住,指尖攀上了他微凉的西装。
周述凛低下头来咬住她唇,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眼。
忽然间,他将一物放进她的手心。
突兀得她不由一怔,乌睫颤了下。
下意识摩挲了下手里的东西,是丝绒的质感。
与此同时,他松开她,退出后又轻碰了下她润泽的唇,低声道:“奖励。”
很浅的一个吻,只像是这个礼物的媒介,只为送它而来。
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原以为怀中的这一大捧红玫瑰已经是他的礼物,没想到,它只是道前菜。
上车后,将花放去旁边,沈弥才腾出双手去打开手中的盒子。
一朵水晶雕琢而成的玫瑰花赫然于眼前。
——剔透晶莹,如雪一般的干净。
打开盒子的指尖倏顿。
周述凛抬手抚过她的眼底,“送你一朵不会化的雪玫瑰。”
“雪化尽也无妨,无需遗憾。”
男人补充道,语气疏落。
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却掀起了一场剧烈的风暴。
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也记得她想要的这一朵花。
当时他没有应答,她也知道没有下雪做不出来,所以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在背后会有这样的准备。
“雪玫瑰”躺在锦盒之中安然绽放,美得炫目。
她将要从他的这句话中沦陷。
冬日将尽,清雪化尽,可他给她呈上了一朵再无需清雪堆就的雪玫瑰。雕刻的精细程度,甚至远比那天他亲手雕琢的花瓣还要精致,俨然是一件艺术品。
他手上好像有一张无所不能的心脏捕获令。
只针对她有效。
沈弥将花枝取出,捏在手中。透亮的眼眸中盛满粲然笑意。
他怎么这么会送。
他手里出来的每一朵花,都这样不同凡响。
周述凛把玩着她的手腕,在上面轻点,“满意吗?”
沈弥连连点头。
他轻轻提唇,微凉的嗓音自薄唇逸出:“好,那现在来谈谈——他们没有姐夫么?”
沈弥笑容一僵。
男人更进一步:“云老师,单身?”
沈弥几乎要接不住。
她捉住他的指尖,微微靠往他,轻声问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在看见他的身影时,她的心跳直接断了一拍。
毫无预告、猝不及防的掉马,根本没给她心理准备。
可他那么闲适,看上去是早已知晓。
——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周述凛看上去没有好心情给她解答的打算。不紧不慢地拿走她手上的东西,把人带到身上来。
她的裙摆垂落,在他裤腿上拂过。沈弥试图挣扎:“我只是没有准备,你出现得这么突然……”
她都来不及反应,更何况是临时把回答给准备好。
“我不来,你就更没这个打算?”周述凛睨她一眼。
手掌重权多时的人,哪里能被轻易糊弄过去。
这条裙子很显身材,勾勒出了她纤细单薄的背。将它拆下,这个背部会很美。
他的眸光微黯。
“灵感来源,与我有无关系?”
不说完全,哪怕只是提供一点灵感?
沈弥不好抵赖,硬着头皮点了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嗯……”
“从我身上找灵感。”他颔首,淡淡总结:“还不准备给名分。”
“——”
她哪里是真那么好拐骗的小白兔,原来,是他们于其中各有私心。
周述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天真。到头来,可说不定到底是谁占了谁便宜。
他眸光静静地沉下去。
沈弥有种被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织起来的感觉,那张网还在缓缓收紧。她无从辩解,讨好地去捉他的手,“不是,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们说。”
他的指尖微凉,任由她握进手中,可他依旧不为所动。
沈弥低眸去看,连领带都严谨地打得很紧。处处都彰显着禁欲和难以接近。
她手机响动,沈弥强行将目光从他清晰的喉结上移开,点开看信息。
新消息是沈柏闻发来的。今晚于北城举办的颁奖礼没少被关注,他们可能是从哪个渠道看见了她。发来一张她在台上的截图,问说:【弥弥啊,是不是你?】
她坐在他腿上,他稍一低眸也能看见她的手机屏幕。
沈弥感觉她的这个马甲恐怕要被脱光了。
她敲字回复着,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周述凛忽然心念一动,问说:“你的微信昵称,当时是怎么想起这个的?”
沈弥垂睫看手机,随口回答着:“因为爸爸总喜欢喊:弥弥啊,弥弥啊。我感觉挺可爱,就随手用作了昵称。”
她念“弥弥啊”的时候语气挺轻快。
周述凛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头顶上,“嗯。”
他看得出来,她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可以那么不在意家人。
连小时候在第一任收养家庭里的事情都还记得,她心里如何会不在乎。
甚至,他们是待在她心里很柔软的地方。
曾被她妥善地珍藏过。
也是的。
经历过两任总是抛弃自己的养父母,在刚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时,她怎么会没有期待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