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灯光明亮,沈弥偏头就能清楚地看见他嘴角的伤痕。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会是他打的吧?”
她又不是木头,对他们之间的交锋毫无所觉。
周述凛并未隐瞒,“嗯。”
沈弥一哑。她没想到,他们私底下矛盾已经到了这么尖锐的地步。
她想起刚才她问时他的回答。
抢了别人的东西,挨了顿打……
她莞尔,为什么听出一点可怜小狗的味道?
她逗他说:“你知道是抢了人家的东西呀。”
周述凛垂着眼,兴致缺缺,有些恹然。狭长的眼忽抬,问说:“那你后悔了么。”
沈弥一愣,“什么?”
他抬手抚她细嫩的面颊,眸光幽深,平声道:“刚才他跟你说了那么多,有没有让你重新审视与考虑我们的事情?”
他没有太多的信心。他承认,他确实有些担心。
也不确定她有没有将周亦衡的话听进去。
哪怕是一句半句,因此产生偏移。
沈弥终于抓住了他情绪有些反常的根由。明亮的眸光细细打量了他两秒,“周述凛,你是不是掐着秒出现的?”
他绷着脸,并未作答。
沈弥想笑,竟然真的是这样。
“那你洗完澡了吗?”她歪了下头看他。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个澡大抵只在十五分钟内,甚至更快。
她的视线往下一撇,刚才她离开时他的状态她当然清楚。
这句话,明显是意有所指地一问。
这道目光过于直白。
周述凛压了压呼吸,到底还是呼吸一沉,伸手将她带进怀中。
电梯刚在上升。
他将她按向自己,近之再近。状态什么的,她自己去感知。
十分钟当然不够,他称不上自己当时是个什么心态,迅速冲完便扯过了浴袍,眉眼间的燥意很重。
周述凛垂眸看着她,声音压低得几不可闻:“还没出来。”
指的是什么,要怎么办,她自己知道。
他本来没打算提出,没想到她这么“关切”。
沈弥的那点张狂,在他面前全然不够看,轻而易举的就被反攻。
她轻轻吸一口气,不由咬了下唇,想起他们刚才被打断的事情,后背发僵。
可他只幽深地看着她,并未有什么动作。他似乎无心理会那些,无心风月,此刻的侧重点只在别处。
沈弥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从其中读出了他的惶惶。她不再与他逗笑,伸出双手环抱住他,埋进他的怀中,很轻声地问:“周述凛,你在担心什么?”
“我很认真地想过。”她语速不快,连带着牵动他心脏的每根神经。沈弥低头去捉住他的手,同他惯常的动作一样,手指伸进指缝,十指相扣,弯唇:“我选你。”
在他和周亦衡之间,她早已做出选择。
没有什么徘徊不定,她只做这一个选择。
她语气很坚定,掷地有声。
沈弥踮起脚尖,凑近他耳朵,几乎蛊惑:“忘记他,只要你。”
好像与久远记忆中的某一句话响起轰隆共鸣回音。
他的手掌倏然收紧。
男人猝然闭了下眼,喉结滚动。
他想,她应该是只妖。专门来收服他的妖。
他明明应该有底气,镇定自若。那样没有信心,并不是他周述凛。
但不知是否受了酒精影响,亦或者,是酒精揭露了人性最深处的直白——刚才他竟那般忐忑。
担心,她会被周亦衡说服。担心,他之前的解释全被周亦衡推翻。
他低头自嘲地笑笑。可是心底所有褶皱,都被他的姑娘抚平抚顺。
他被她坚定地握住了手。
从前那句执念,反倒是从她口中说出。
电梯门打开,周述凛索性直接抱起她回去。她挂在他身上,像个挂件一样轻。
沈弥没忘记刚才那个喝醉酒的纯爱战神。要不是周亦衡的电话突然打过来,他都不会突然变异。
她勾起唇,环着他脖子,试图哄道:“你今晚喝了很多酒,你早点睡好不好?”
他淡淡落眸看了她一眼。
“已经醒了。”
危险的警报高响,一声高过一声。便是喝得再醉,也都已经醒了。
不醒,难道还等着周亦衡把他好不容易撬过来的墙角再撬回去么?
走进家中。
门被怦然关上。
同一时间,她被他抵在门后,来不及反应便被咬住了唇角。这场风雨来得又急又凶,她被冲击得“唔”了一声。
他拉下她的毛衣,熟悉的触感再度覆上去。
如刚才那般,湿热黏腻。
尝过之后便上了瘾,总惦记着,总是想食。
她微仰起头,轻咬着唇瓣,纤细白皙的后颈漂亮得犹如白天鹅。
兴许是为了叫她放松,转移一下注意力,兴许只是单纯好奇,他随口问道:“刚才都跟他聊了什么?”
沈弥脚趾蜷紧。不过是转眼之间,这回她面对的再不是纯爱战神,这回确实是值得提防的、醉酒的男人。
刚才“快要进去”,而他决定继续。
是进是退,都在她一念之间。
——她发现,在充沛的爱中,人的胆子会被无限放大。
沈弥垂睫,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细声回答:“我跟他说:来不及了。”
男人立时一顿。
危险的野兽眯起双眼。
周述凛动作停下,垂眸看着她,沉默须臾,嗓音喑哑道:“什么来不及了?”
她有轻而易举掀动海啸的能力。
他胸腔里的浪涛在重重击拍。
沈弥刚想乖乖回答,就被一抵,重得她轻吸一口气。他若有深意地看她,声音好似被烈酒浸透,明知故问:“这个么?”
沈弥所有的声音骤然被迫吞回,她一闭眼。
她就、多余理他。
这个男人简直是坏进了骨子里——
她踮起脚尖,咬住了他的肩头,齿关轻颤。
他偏过头来,一下一下地吻着她。仿佛在通过这样,缓解着什么巨大的风暴。
吻越来越热,她听见他呼吸的急与重。
余光瞥见他手,沈弥试图扯来个理由阻止,咕哝着:“你手还没拆线……”
周述凛就跟那天同她说就算留疤了也不会停一样的恶劣,微微一笑:“弥弥,又不是要用它。”
他醉了,又好像没有。
恶劣得如同地狱使者。
不是不能用它。
但是今天不是要用它。
她听懂了,指尖缓慢掐进他的胸肌。
心底有道声音跟喇叭一样给她放着公告——
这回,他是真的不会停了。
他虚虚眯眼,浑然握住了什么。
暗处的火越烧越旺。
她轻一颤栗,腿窝开始发软。
是清晨漫长潮湿的山中浓雾,经久不散的湿漉。
他抱起她回房。男人的肌肉紧实有力,事实证明,即便是单手抱她,于他而言也并非是一件有难度的事。
她曾将他右臂还未拆线当做铁券丹书,可却直到此时才得知,那只是一个虚晃的招牌,立在那里,单纯只给她起心理作用。
沈弥的手腕被他捉着摸索到他睡袍的系带,他吻着她眼睛,“知道我为什么穿睡袍去接你吗?”
她的眸中仿佛被遮了一层雾,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周述凛看得心中一动,再次忍不住地亲了亲她的眼角,哑声道:“为了告诉他,我们有多不清白。”
确实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