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拿过吹风机递给他,“怕你欠人情,怕你爸那边不好做。”
吹风机的嗡嗡声盖住博昭然的后半句,秦知珩头发短,开最高档几分钟就吹干了,他把吹风机放回原位,身上有好闻的薄荷香气,热水沐浴后困意更是抵挡不住。
博昭然有意给他让出卧室,刚走一步,就被秦知珩发现,带着一丝湿意的掌心握紧她的手腕。
她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秦知珩拉她入怀,“有些累,陪我睡个觉?”
博昭然点点头,从衣柜里取了一套衣服去浴室里从新洗漱了一遍,窗帘被拉紧,等到她枕在秦知珩的胳膊上,被他紧紧的圈进怀里,连胸膛的起伏都清晰的感觉到。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好时光。
博昭然不是很困,在心里数他的呼吸声,久到她以为秦知珩已经睡过去之后,忽的听见一句很轻,轻到让她落泪的道歉。
秦知珩收紧胳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心里千转万回,尽数堵在胸口,“抱歉,阿昭。”
好像这句道歉是什么催眠神器一样,秦知珩的声音越来越小,模糊的让人听不清,那一句句的道歉最后是一句“在波士顿等的很累吧”。
她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染湿他胸口布料,就像是眼睛里有一个只为秦知珩落泪的程序,他那么多句迟来的道歉都轻而易举的让她落泪。
她很小幅度在颤抖,咬着唇瓣,怕惊醒他,连抽噎都变成大口大口的呼吸。
半梦半醒之际,有个吻落在她眼睫上,尾音带着好多缱绻,“宝宝,别哭。”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卧室里黑漆漆的一片,秦知珩一捞,身边空荡荡的一片,零星睡意散尽后想起这是在周家,博昭然是不能凭空消失的。
房子隔音并不是做的很好,还是有些声音能传到二楼来。
秦知珩没换衣服,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一下就下了楼。
这一下楼不要紧,他搭在扶手楼梯上,能清楚的把整个一楼客厅纳入眼底,所以,那个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应该就是他爸妈,被他妈一口一个好孩子的夸的是博昭然。
秦知珩生怕他妈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又说多了什么话,于是大跨步的下楼,急吼吼的开口,“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许是语气太焦急,更显的他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博昭然伸手拽了他一下,“爸妈去医院看外公,就一起过来做客了。”
秦知珩表情一下变得讪讪,好似方才质问的太过明显,不过沈菁仪还是被这句称呼哄的心花怒放了,要知道博昭然刚刚可是喊她阿姨的。
她无意在周家摆谱,但是儿子穿着睡衣,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该训的还是要训,“衣服不换就下来什么样子,要是今天做客的不是我和你爸,这不是丢阿昭的脸吗?”
周方柏已经恢复过来,对昨晚的事也有些记忆,他笑眯眯的摆手,“没事,都是孩子,阿凌这会儿还在睡觉呢。”
一番你来我去的场面话走过一遭后,沈菁仪把这趟的第二个目的亮了出来,她从包里拿出那个曾经送给博昭然的玉镯,又额外拟了一份聘礼单子。
秦锋抿了一口茶,适时开口,“我和阿菁今天除了来看您,再就是来替阿珩过来赔罪。”
秦知珩看到东西的时候,眼皮重重一跳,不自觉的屏气。
博昭然也一愣,想张口说话却咽下,这时候轮不到她开口。
周方柏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两个当事人,又把目光转到那块玉镯上,白玉温润,在灯光的照明下更加晶莹剔透。
“我和阿菁对阿珩疏于照顾,按理说两个孩子的事我们当父母的不该插手。”秦锋停住话头,深吸一口气,“要是因为我五年前怕他犯浑不让他出去才耽误两个孩子这么多年,那可是我的错了。”
“不管阿昭和阿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也是正经登过记的,我和阿菁应过她一声爸妈,该有的礼数不会少。”
周方柏也知道秦锋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他虽然不做博昭然的主,但是他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不灵光,像昨晚那样的事以后发生的会只多不少。博家还没有分家,博穗穗又被接回来,还带了个男人,日后要是闹起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他只怕,连阿凌都护不住。
眼看着周方柏的态度有所松动,秦锋也不管五年前谁对谁错,只问博昭然,“愿意再给你和阿珩一次机会吗?”
“倘若你不愿意,我会让阿珩和你离婚。”
“不用着急回答,你们两个的感情,自己收拾。”秦锋看了眼一旁紧张的表情都僵硬的儿子,“这是五年前就该给的聘礼,你要收下。”
博昭然颤了一下眼睫,指甲深深扎进手心里,呼吸俨然已经错乱。
秦知珩看着她白净的侧脸,搭在膝盖上的手汗津津的,一瞬不眨的紧紧盯着她,在心里祈求,说句话,说句话,别答应离婚,别答应......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博昭然终于开口。
而秦知珩却不敢看她。
博昭然说,“我想和阿珩谈谈,”
显然这儿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加之两只猫都在家里,于是两个人驾车回云麓公馆。
客厅里一片静谧,灯亮的刺眼,两只猫在吃猫粮,咯吱咯吱的声音。
“为什么道歉?”她还是在意原因,她不想因为秦知珩是因为她这个人,同情她,才主动道歉。
秦知珩垂着眼睛答:“心疼,我心疼了。”
他有些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他之前总觉得博昭然在意过了头,前有博穗穗闹过一场她就要放弃,所以在他知道博昭然是为什么接近他的时候想都不想的要瞒起来。
怕她放弃是一部分原因,怕她过激也是一部分。
可是他千算万算,在五年的时间里无数次的问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他没觉得自己错,但是博昭然因为这件事很不开心,所以他错了,所以他应该去补偿白姝兰,要给她找很好的医生,让她一辈子都安然无恙,然后博昭然才可以回国。
哪怕他无望的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一年有三四次去周家的时候,他还是没等到她回来,爱熬成恨,他依然想不通博昭然为什么这么恨他,反而觉得自己被彻底抛弃。
等到现实血淋淋的被剖开,他看到博昭然跪在地上,双眼绝望。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想到的是,锁在保险柜里的宝贝是一张张的内存卡,一个温室的草莓,会有指纹密码的卧室。
还有因为一个梦就可以半夜跑出去的周方柏。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博昭然会这么恨他。
博昭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于是继续下一个问题。
“夏夏说你相过亲。”
“假的,为了逼你回来。”
“你在滨江大道灌我酒。”
“掺了水的酒,喝不出来?”
“你为了几个标点符号把合作案打回来很多次。”
“生你的气,想见你。”
“撞我的车。”
“我故意的,想和你有点关系。”
“橘猫为什么叫甜甜。”
“因为是你留下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博昭然深吸一口气,问出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
“喜欢我有多久。”
“十年两个月。”
她闭上眼,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哽咽着开口:“我是真的,在波士顿等过你很多次。”
秦知珩伸手抚掉她的眼泪,低声轻笑,却露出一丝马脚,他眼睛都红了,“你可饶了我吧,别哭了宝宝。”
然后他又问,“能不能不离婚?换我追你一次。”
“那张和好券可以不用作废了吗?”他满眼希冀的看着她,盼望着她可以给一个答案。
第67章 xiayu
秦知珩问出这句话后就紧紧的盯着她, 沉默着不说话。
博昭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问起另一个疑惑很久的问题。
“你说我喝多了不认人......是哪一次?”
秦知珩深吸一口气,甚至还觉得胸口上被周向凌踹的那一脚隐隐作痛, 他轻描淡写的说,“在滨江大道, 你醉酒后给我打电话, 我想带你走,被你弟弟拦下来了。”
博昭然完全不知情,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周家。
她又问:“通话记录——”
“被我删掉了。”秦知珩有些自嘲,“各取所需,你要我怎么不怨。”
房间里静谧一整片,秦知珩凑近, 四片唇瓣虚虚的贴着,眼睛紧闭着,“要不要给一次机会,嗯?”
可惜博昭然的回答还没有说出口, 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就响起, 她惯性后退,撤离他的怀抱。
秦知珩的脸色有些不好。
博昭然看到来电人回到卧室摁下接听键,“怎么了?”
她哭过, 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纪眠之听的出来,叹了一声气,“我在机场,明天中午到京港。”
博昭然有些惊讶,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我去接你?”
“不用, 单位有人。”顿了顿,她又问,“和阿珩吵架了吗?”
纪眠之的脾性变得柔软又细腻,声音也温和,平白让人安心。
博昭然不想瞒她,把最近的事简单的和她说了说,沉默了很久后,纪眠之才开口,“阿珩房间有一个落锁的抽屉,钥匙在书架第二排从左边数的第二本书里面夹着,抽屉里有一个笔记本。”
博昭然呼吸有些紧张,无端放缓,手指也有些僵硬,“什么笔记本?”
“你亲自回去看看,看看这些东西到底能让你动摇到什么地步。”
房门被敲醒,秦知珩望向站在窗边的博昭然,“阿姨来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博昭然敛下杂乱的思绪,回头望向他,目光一寸寸描绘过他的眉眼,掠过眼尾那颗并不怎么明显的痣。
良久,她笑了笑,轻声说,“想吃沈姨做的饭,明天下班你过来接我吧?”
这一瞬,秦知珩唇角扬起一抹笑,他清咳了两声,耳尖也有些红,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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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下午五点不到,秦知珩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西装被搭在小臂上,拎着公文包就往外走。
路过办公区的时候一群员工多少都有些惊讶,天天熬夜加班的人居然会走这么早,走到茶水间的时候梁检正好端着热水杯出来,看见秦知珩一派松散模样也不禁挑眉。
“不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