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副极力撇清关系的模样,接二连三提出的姚馨柔,叫秦知珩在昨日的怒火退却后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一点非比寻常。
不管是重蹈覆辙,还是饮鸩止渴,重来一遍还是要步步为营。秦知珩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也不知道她心里还怨着自己几分,反正人已经回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他打定主意后脑子也清醒几分,不经意的提起程燕度的案子,不过这儿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于是两个人走楼梯到秦知珩的办公室。
博昭然也知道自己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就务必绕不开秦知珩,哪怕这次绕开了,以后的千千万万个案子也是绕不开的。
第47章 xiayu
更何况这事事关纪眠之,博昭然回国也不只是为了那么一件事。
“康池已经拒绝了程家的委托,程家再另外找人了。接下来取证的事,辛尧可能会让你去长津走一趟,也可能是频繁的去程家走访。”
博昭然从进门时就在避免和秦知珩对视,他这么温和,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转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办公室的陈设。沉闷的装修,一张红木桌椅,角落里一台净水器,像是自己配置的,那套沙发也是有些旧的,但依稀能看出品质不错。对面有很大一面书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专业书。
她看的入神,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
秦知珩正说到关键时候,瞥见她走神了,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敲了敲桌子,“注意安全?”
她骤然回神,还在状态外,懵懂的问,“什么安全?”
“年后走访取证的时候你要提防程家对你下手,辛尧那边的意思肯定是要保迟意,但是具体怎么办,还是要见机行事。”
这些道理浅显易懂,他别扭的关心没有被博昭然注意到,反而换来她的一句坦白。
“我见过纪眠之。”
像一颗没什么重量的小石子落入一片平静的湖泊,却掀起一股风浪,平静骤然被打破,秦知珩的面容在这一刻瓦解,转而抓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不出十分钟,江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眉目染上焦急。
博昭然这才捡着纪眠之嘱咐的话开口,“我这次回国的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她,那天迟意说长津卢家,我留意了一下。”
两个人的学校挨的那么近,异国他乡数年,相遇相识并不是没有几率的事,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会这么有缘。
江凛微微哽咽,很久以后才问了一句她会回来吗。
博昭然摇摇头,“我不知道。”
等到博昭然离开很久之后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都久久没有动作,江凛独自一旁伤神,秦知珩则是要被这句话逼的眼睛都红了,她为了谁都可以回来,独独不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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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在年后才开庭,辛尧年后也提起让她去长津取证。年关在即,秦知珩临时有事,这周猫还是在她这,于是博昭然带着两只猫回了周家。
电视在播放春晚的节目,窗外烟花一阵阵的在天际炸开,五颜六色的。过年是个喜庆的事,博昭然还煞有其事的弄了两个大红色的衣服给两只猫穿上,为了证明自己的不偏不倚,她又找出前两天趁商场还没关门时买的两个比橘猫那只还要重的金锁,穿了一条红绳打了个死结给猫带上。
她穿着大红色的毛衣开衫,素面朝天,气色也好,伸出手煞有其事的拍了拍橘猫的脑袋,“是不是妈妈最疼你。”
周方柏的身体不如原来好早早就分了红包去休息了,白姝兰这几年的身体倒是愈发硬朗了,她看着小孩子心性似的博昭然不由得一笑。
“它能听懂你讲话?”
博昭然洋洋自得,“那不看谁教出来的。”
白姝兰在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这猫是你们俩一块养的那只吧?”
博昭然不说话了。
五年不回家,谁劝也没用。又突然跟抽疯了似的回国,也不走了。
自己看大的孩子自己了解脾气秉性,白姝兰知道她心里放不下,“囡囡啊,有些事不能只用是非对错来衡量的。你和秦家那孩子当年都年轻气盛的,不轻易低头。外婆知道你纠结什么,但是人总得向前看。”
白姝兰说了很多,最后只换来轻飘飘的一句,“外婆,他好像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爱的太满,恨的也太满。
这样的结局,只能算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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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复工,原定飞往美国的行程拖延了两天,博昭然乐得清闲,去医院做了例行体检。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比往常的还要浓郁,博昭然刚抽完血,去检验科送样本。医院里的路弯弯绕绕,她跟着指示牌横跨了半个医院才走过去。抽血报告要等一会,她也没什么事就在窗口处等着。
最近事情多,程家非要逼着尽快开庭,把时间压了又压。魏然前两天刚调出迟意的几次验伤报告,还有根据迟意提供的一些证据,正在忙着做整合。好不容易理出来点头绪叫她喘口气,结果程家不知道哪来的消息得知他们手里有程家的把柄,又闹着要和解。
对此辛尧的说法是,又不是菜市场买菜,还能讨价还价?该告就告,官司打输了他有一万个办法把迟意弄出来,更何况迟意的国籍不在这,拍拍屁股移交大使馆后更方便。
有的项目要求空腹,博昭然一早上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这会儿有点饿的心慌,刚好血检结果出来,她看不懂那堆乱七八糟的结果,但是阳性阴性和正常值都在后面标注着,除了血糖有点低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她给唐闻安拍了个照片,唐闻安系统检查了一遍后说没什么问题,她实在没力气打字,只得给唐闻安发了一条语音,“闻安哥,我怎么说外公外婆都不相信,你抽空给他们两个回话吧,要不然他俩估计以为我根本没来体检。”
唐闻安回了一个ok。
她收起手机思量着夏橙说的那家城西那家早点铺子味道还不错,打量着赶紧去吃一口垫垫,结果迎面撞上了姚馨柔。
“博小姐。”
博昭然自认为和她没什么交情,也没有要打招呼的必要,就准备擦肩而过了,结果手腕被姚馨柔拉住,她身量比姚馨柔高,这会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耐烦的开口,“松手。”
姚馨柔不松,目光炯炯的盯着她,“我们聊聊。”
医院天台,冷风跟刀子似的,刮的人脸生疼,边上堆着一些破铜烂铁,环境有些糟糕。
姚馨柔看着博昭然,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终于露出真面目,她这些天闭上眼睛都是博昭然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好不容易等她离开了,她陪在秦知珩身边整整五年,这些年沈菁仪安排了数次相亲,好不容易秦知珩松口答应了一次。
像长时间处于黑暗的人终于迎来一束阳光,可是那阳光只停留一瞬就离开了。
“我希望博小姐能和阿珩保持距离。”
来宣战了?
博昭然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姚馨柔还在愤愤不平,“你们早就分手了,五年前的事没必要拖到现在吧?为了一只猫要争来争去,分手了就得保持距离,更何况你和阿珩当时闹的并不是很愉快,就凭你当时抛弃他,你以为阿珩要原谅你吗?”
“我们都要订婚了,你能不能识趣一些,离他远一点!”
“原谅?”博昭然觉得很可笑,怎么反倒是她错了一样,来一个不认识的人就要高高在上的批判她。
她无视姚馨柔的纠缠,忍着心底的燥意和极速跳动的心跳想要扯开她的手,可姚馨柔还在像只苍蝇一样嗡嗡的说话,她忍无可忍。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甩开姚馨柔后她大步搭乘电梯到一楼大厅,她心慌的厉害连开车的力气都没有,环顾一圈后想去旁边的便利店买块巧克力垫一下肚子,捱过那阵心悸的毛病后身旁突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秦知珩站在她身后冷不丁的出声,“来抓奸?脸白成这样?”
她顺着秦知珩的目光看到唐闻安和女友有说有笑的在便利店买东西,隔着花掉的玻璃都能看到笑意。
“关你屁事。”她没什么好脸色给他,去便利店的想法也被她否决,打算直接回律所。
心跳越来越快,她感觉脑袋都在充血,手脚都发软,狠狠闭了下眼才稳住脚步。这动作落在秦知珩的眼里像是捉奸被气的脸色泛白。
他皮笑肉不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擦亮眼睛找人。”
一个两个的一早上对她指手画脚的,她脑子真的快炸了,那憋了半天的气终于找到宣泄口,她觉得秦知珩和姚馨柔就是克她的。
“秦知珩,我有和你熟到对我的感情指手画脚的地步吗?唐闻安和他自己的女朋友去个便利店用得着你这么冷嘲热讽我吗?”
“你能不能管管你的人,不要随随便便在我面前发疯。搞得像是我欠你一样。”
秦知珩不过是想听她承认一句和唐闻安没什么关系,却换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什么他的人发疯?
“你吃枪/药了?”
博昭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纠缠,被折腾一早上直接破罐子破摔的想要打个车走,手腕直接被拉住。
秦知珩眼神冰冷,“谁找你了?”
“说清楚。”他不放手,垂眼盯着她。
“有意思吗?从我回来就处处和我过不去?”又有一股难受劲上来了,她委屈的心里发闷,眼泪毫无预兆的掉落下来,“明明是你的错,怎么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
“是我要你瞒我的吗?是我让你算计我的吗?你还不如一开始就坐实我对不起你这档子事好现在更有理有据的报复我,你现在算什么?昭告全天下我甩了你,我对不起你吗?”
“好聚好散不行吗?”
视线变得朦胧,博昭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就饿的难受,还要被姚馨柔拖到天台说一大堆示威的话,她凭什么啊。
秦知珩被这句好聚好散刺激的浑身发疼,他掐住她的手腕,抵在车上,压着火出声:“好聚好散?”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凭什么好聚好散?”
室外天寒地冻,风吹在脸上很快就吹干了眼泪,留在脸上皱的难受,行人匆匆忙忙的进去又离开,医院门口大吵大闹大哭大叫的太多了,根本没有人注意这个小插曲。
当作局的人深陷泥潭,真相一次次被血淋淋的揭开,爱意变成尖锐的刃刀,一刀刀的凌迟两个人。
不作数的和好券,消失在雨幕里的飞机,一纸婚姻无效的协议,被抛弃的猫和他。
爱开始捉迷藏。
一阵心悸还有汹涌而来的耳鸣彻底淹没博昭然,她心跳急速加快,承受不住这种冰冷的逼问,浑身一个脱力,直接晕了过去。
第48章 xiayu
博昭然像是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手背有些刺痛,她一抬手, 牵动了输液管。
“嘶。”输液管的液体实在是有些凉,挪动一下整个手背都疼。
她撑着身子起来, 看到前面休息区戴着眼镜的夏橙, 她喉咙有些干痒,闷咳了一声,“夏夏。”
夏橙立刻回神,拎着一个保温袋大步走过来,有条不紊的打开小桌板,满脸担忧, “好点了吗?”
她现在脑袋清醒了一点,抬头看了看还剩不多的葡萄糖,环顾四周一眼,只有夏橙一个人在, 她掩饰掉眼底的一丝落寞, 喝了两口水润了一下嗓子。
夏橙边给她拿餐具边絮絮叨叨,“你低血糖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拿块糖备着,还好周瑜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过来一趟, 吓死我了。”
夏橙毕业后就全职写作了,时间比较充裕但是过的昏天黑地的,还好周瑜也经常上夜班,两个人的作息难得的吻合。
“你这快输完了,我去叫个护士。”夏橙风风火火的, 不过刹那就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她垂眸盯着碗里的白粥,过了片刻, 眼泪毫无预兆的一滴一滴砸落在碗里,低血糖的心悸早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惶然。
护士来的很快,看到她眼圈红红的下意识的以为是身体不舒服,拔针的动作尽可能的轻柔,甚至一点液体都没带出来。护士把空掉的输液瓶收到托盘里,不忘嘱咐家属要看顾好患者。
已经立春了,天气在渐渐回暖,窗外高大的树枝隐隐绰绰的好像还能看得到一点抽芽的绿色。
屋子里很静,安静的好像只剩下博昭然细而压抑的抽泣声,像断了线的珠子,像一汪不会枯竭的泉眼,灼伤的不止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