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也是做过两年夫妻,在某些事上,不说是了如指掌,但也有旁人不及的敏锐。
急匆匆地往门口跑去,刚迈出里屋一步,没等她松上一口气,一只手从身后伸来,环住她的腰肢,一把将她拉了回去,还顺带踢上了里屋的门。
萧时善心头乱跳,脚不沾地,她踢腾着腿,愤愤地去扯他的手,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此刻的体温过高,呼出的鼻息也有些灼人。
她早该瞧出他不太对劲儿了,不知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她当真如此粗心,竟让他唬到了现在。
李澈托着她的腰肢,把人提溜到茶几上,手轻搭在桌边,将她禁锢在身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跑什么?”
她挪了挪身子,大腿一侧挨到了他的手,过高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她瞬间缩了回来,双腿夹紧,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中暑了?”
李澈身上的衣袍被打湿,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没入里衣,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没有。”
萧时善坐在茶几上,明明坐得比他高,愣是有种被他按在利爪之下的紧迫焦灼,她心如擂鼓,目光游移,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夏日天气炎热,萧时善自个儿在屋里时只穿一件素纱单衣,出门便在外面再套件薄罗衫子,一头乌发全部挽成发髻,簪着几支茉莉花簪,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颈子,细腻光滑的雪肌浮动着动人香气。
李澈凑近了几分,埋首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嘴唇沿着她的颈子往下移动,“不是中暑,是□□。”
萧时善被他摁住了脊背,他的身体把她烫得一哆嗦,从脊椎骨窜上一阵麻意,这样的温度骤然贴近,差点让她轻哼出声。
他的身体滚烫,两人这般挨在一起,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她扭了扭身子,越想推开他,手里越是使不上劲儿。
他紧扣着她的腰肢,嘴边的话被他的吻堵了回去,全成了含糊的哼唧声,萧时善恨恨地挠了他一把,她这会儿已是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问他怎么会中□□。
李澈任由她发泄,却没有退开半步,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胸前,萧时善有些受不住,羞恼地去推他,却被他一把捞进怀里,紧密地相贴。
没有耐心的人有时候很难容忍那些耐心绝佳的人,尤其是对方把那份耐心用在自己身上,更是叫人抓狂。
空气闷热湿潮,萧时善仰起脖子,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身上抚摸,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身体深处钻出。她紧咬着唇不吭声,仿佛是条被丢在砧板上的鱼,头上的一刀迟迟不来,这颗心就一直悬在上面。
她难耐地扭了扭腰,真不知道到底是谁中了药,他既然这么能忍,怎么就不能继续忍着!
李澈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划过她的身前,身上的水珠蹭了她一身,他吻着她的肌肤低声道:“阿善,帮我。”
萧时善的面颊潮红,红唇微张,细细地喘着气,低头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抬起双臂,安抚般抱了抱他。
第一百零六章
头顶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半扇, 傍晚的风轻轻柔柔地吹拂进来,多了丝令人贪恋的清凉。
萧时善的眼睫颤动,视线里是雕刻着仙桃葫芦的窗棂以及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偶尔有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过,转瞬之间消失在天际。
她的上半身躺在茶几上,一双骨肉匀称的腿儿无处着落,裙摆滑落到地面,露出一截裹着白绫袜的纤细脚踝,衣物磨蹭间, 她拱了拱身子, 足尖也不自觉地绷了起来。
茶壶歪倒在椅子上,沏好的茶水流淌到地面,室内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茶香,将唇间的细微声响掩盖在水声之下。
湿潮的几面洇湿薄衫,汲取完那一丁点凉意, 逐渐升腾起难以排遣的潮热,身下堆叠的衣衫成了挣脱不开的捆束绳索。
脑子里昏昏沉沉,萧时善不敢去看他, 然而眼睛不看,其他感觉却又变得无比灵敏, 他的衣袍滑过肌肤, 都能让她浑身颤动,除了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她的意识愈发模糊迷离, 明明是想要躲开, 但现实却是挺身凑近,察觉到这个动作, 李澈突然停了下来,他抬眼向她看去,馥郁柔艳从他的唇上轻轻蹭过,因他突然停住动作,倒像是她主动贴近。
萧时善浑身一哆嗦,炙热由一点蔓延至全身,她受到惊吓般松开手,一下倒回茶几上,自个儿愣了一瞬,视线触及到他的唇,骤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一股羞意席卷而来,瞬间火烧火燎了起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惜这边没有地缝让她钻,她推不开他,就弯着腰从他手臂下面往外钻,总之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她可以因为怜悯去抱他,但绝不能因为私·欲而迷乱,萧时善向来以自己比他更少欲而自傲,可现在她这般举动,着实让自己羞愧难当。
男欢女爱这种东西,除了传宗接代,在其他时候本就是不必要的东西,她不再是他的妻子,又不想跟他绵延子嗣,怎么能沉沦在这种欲·念之中。
萧时善在侯府见多了那些姨娘美人之间争宠的手段,即使小时候不懂,长大也会渐渐明白过来,因此对男女之间这档子事,从内心深处总带着点鄙夷,私以为正经人家的夫人万不会有此以色侍人的行为。
别看萧时善对季夫人有些犯怵,但在她心里,真正高贵优雅的贵妇还真就是季夫人那样的,光是让人瞧着都自惭形秽,更不该动一丝半点的念头,简而言之,就得像供奉天仙似的供着,反之就是不拿她当回事儿。
在这方面,萧时善就对李澈颇有意见,在这档子事上他对她显然不够庄重,她虽然从来不说,但在心里也要回上一百个不喜欢。
然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硬生生扯掉了萧时善的遮羞布,她竟然在往他嘴里送,只要想想就叫人面红耳赤,羞窘万分,以往还能以诸多借口作掩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澈自然知道她那点毛病,总爱在这事上讨价还价,是委曲求全之下的恩赐施舍,若是没有好处,干脆理都不理,似乎只有如此才叫正经。
他几次三番想治过她这毛病,往往收效甚微,她自有一番道理可言,想要纠正她的观点,简直难如登天。
然而她这番举动,也着实令李澈颇感意外,他抵住她要退缩的身子,按捺下汹涌情致,手撑在两侧,目光紧紧锁着她,而后忽然俯下了身。
萧时善羞恼不已,急急地喘了口气,罗裙飘荡在腰间,她气恼地扯着他的头发,冷不丁地道:“你就不怕让你的新夫人知道?”
萧时善也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她一直没有问过他是否已经另娶,心里却觉得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娶上一位知书达理的妻子。
李澈顿了顿,“她向来大度。”
闻言,萧时善的手松了松,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早已料到会是这样,没什么好意外的,但心里跟堵着团棉花一样,大概是被他如此对待,觉得受到了羞辱。
李澈抬眸看向她,声音低沉地道:“三年的时间不短。”
确实不短,当初她娘没了,她爹可是立马就娶了继室,萧淑晴也只是比她小一岁而已。
他的指腹抚过她的眼角,“你不是也要嫁人?倘若我不去找你,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你张夫人。”
萧时善没做声,怔怔地看着窗棂,眼睛蓦地有些酸涩。
她虽然常在心里想,要是将来遇到过不去的坎,肯定会去找他帮忙,但此时想来,恐怕她最不会找的人就是他。和离那会儿,他给她的东西,她也是一样没拿。
到现在她也没明白嫁人意味着什么,当初嫁给他,是出于私利,他是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子,一概不知,在那层光环之下,似乎也不太重要。后来发现,有些差距根本无法填补,她也无法胜任三少奶奶的位置,只好退位让贤。
至于跟张亨的那场亲事,更是理由简单到可笑,不过是应付侯府的手段而已。常嬷嬷说她拿着婚姻大事当儿戏,但萧时善觉得自己还是很重视的,只是跟有些东西比起来,婚姻就变得轻巧了许多。
她宁愿嫁人都没想找李澈帮忙,萧时善想不出还有什么难事会让她去求到他,她突然发现在对上他时,自己居然还算有点骨气,或许也是怕自找难堪。
就像那个古里古怪的梦一样,他百般如意,只有她多余又晦气,萧时善咬了咬牙道:“我不会去找你。”
李澈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胳膊,低头封住了她的唇,柔软的唇瓣被他吮吸轻咬,仿佛是故意让她疼,“我知道。”
萧时善被抓得有点疼,整个人动弹不得,觉得他在欺负人,她该厉声呵斥他,指责他此刻的行为如何不检点,而不是跟他一起同流合污。然而意识再次被欲·望裹挟,他托起她的臀,茶几发出轻响,她昂起雪白的脖子,额头生出细密的汗珠,不由自主地要去贴近他,把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衣袍上降温。
李澈的眸色愈发深沉,他的身体紧绷着,呼出的气息灼热异常,“抱住我。”
萧时善抽泣了一声,伸手搂上他的脖子。
李澈将她一把抱起,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大步朝里面走去。
……
夜色已深,总督衙署内,胡应尧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思索着最近的事情,他为官多年,几乎是顺风顺水,官运亨通,对官场上的规矩已是了然于心,可这次心里总是不踏实。
“老爷,大少爷来了。”管家进来通报了一声。
胡应尧点了下头,“让他进来吧。”
“爹,找我什么事?”胡士杰满身酒气地走了进来。
白日里的事情办得窝囊,费了这么多工夫居然没伤到对方一丝一毫,这口气堵在胸口,越烧越旺,他怎么想也想不通,哪里出了差错,香炉里已经点上了凝露香,书吏也是亲眼看到人走了进去,可最后却是一无所获,对方愣是跟没事人一样。
胡士杰百思不得其解,正在院子里喝酒解闷,又被他爹叫了过来。
胡应尧见他喝得酒气熏天,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顾着饮酒作乐!”
“不就是一个新来的知府,您至于这么重视?远宁府又不是没来过知府。”胡士杰打了酒嗝,别说那些知县知州,知府也是一捞一把,没什么不得了的,总兵施献平也上疏弹劾过多次,结果还不是掀不起一点水花。
“你知道个屁!卫国公镇守辽东多年,深受皇上宠信,便是蔡阁老都对其礼敬三分。单凭这个出身就已是不同,况且……”胡应尧皱起眉,对李澈这个人也不敢有所轻视,年轻归年轻,言谈行事却自有章法,要是掩耳盗铃地把人当成纨绔子弟,他这个两广总督也就做到头了。
胡士杰不是一无所知的草包,知道他爹说得有理,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亲自去驿站迎接对方。
皇上在位多年,虽然内政上是一团乱,但在边境问题上,从来没出过大差错,多年来对卫国公信任有加,这份隆宠,非寻常勋贵人家可比。
“这是蔡阁老传来的信件,你也看看吧。”胡应尧拿出了信件。
胡士杰接过来快速看完,登时酒醒了大半,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爹,您还是太心软了,他要真是来找茬的,那我们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管他是什么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远宁府那边乱得很,死个知府也不是稀奇事。”
胡应尧摸着胡子,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今日一番动作已然是打草惊蛇,料想对方也是早有防备,既然拉拢不过来,就得考虑善后的问题,“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远宁府那边该打点的都打点好,别留下什么尾巴。”
胡士杰回道:“放心吧爹,早就吩咐下去了,那边什么东西都不会留下。”
第一百零七章
一切都乱糟糟的, 身体乱糟糟的,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在极度疲乏之下, 萧时善倒头睡去,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又做了场梦。
梦里她亲眼看到李澈在亲吻别的女人,她怔在原地,像被人攥住了心脏, 随之而起的愤怒连自己都感到惊心, 她跑过去,发疯一般扯开他,使劲儿去擦他的嘴唇,可他却将她弃如敝履般推到地上。粗粝的地面把她的手磨得生疼,她抬起头看去, 只得到一个远去的背影,最后连一片衣角都寻不到了。
恍惚间她被拉回了侯府的祠堂,黑暗, 阴冷,只有数不清的牌位和扭曲的黑影, 她蜷缩着瘦弱的身体, 睁着一双大眼睛睃巡着,警惕着被不知名的东西吞没。仿佛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她自始至终都没走出那座祠堂, 她突然跑到门边拼命地拍打叫喊起来, 没有人回应她,她声嘶力竭, 惊恐万分,阴冷的寒气侵袭而来,似乎是在昭示,她将会永永远远地被人遗忘在里面。
萧时善哭叫着醒来,浑身发抖,泪水沾满了脸庞,李澈抓住她僵硬的手,把她揽入怀里,不断抚摸着她的脊背,好让她能放松下来。
屋内黑漆漆的,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这是她头一次在拍着门大声嘶喊后得到了拥抱,炙热,紧实,牢不可破,却让她的泪水毫无阻碍地滑落下来。
“做噩梦了?”李澈摸到她湿漉漉的脸庞,顿了顿,带着她坐起身。
事实上李澈一直没睡,身体的欢愉是短暂的,只会让人更清晰地感觉到某种空虚,越是靠近,越是不知满足,然而向她去索求,又似乎过于残忍。
残留的情绪还未消散,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萧时善靠在他的身上,口中嚷嚷着,“手疼,手疼!”
李澈把她的两只手拉到身前,来来回回地摸索了两遍,确定没有任何伤口,他松了口气,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你很好,没有任何事情,只是在做梦。”
萧时善直摇头,心酸得厉害,怎么可能很好,“手都破了,你一点都不管我。”
他问道:“我为什么不管你?”
“你娶了续弦,还管我做什么,巴不得我离得远远的。这就是你推的,你嫌我碍事!”
她吸了吸鼻子,被他勾起了伤心事,说得言之凿凿,仿佛确有其事。男人喜新厌旧,厌恶一个女人压根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怕喘口气都会惹人生厌。
李澈沉默片刻说道:“我若是娶了续弦,就绝不会再来寻你。”何止是萧时善瞧不上那点小儿女的小情小爱,李澈也未必高看一眼,然而越是轻视,越是被不由自主地牵绊。
任何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不会感到宽慰,萧时善也不例外,李澈紧紧摁住她,“你听我说。”
她一点都不想听,但又有些贪恋他的怀抱,往他身上抹了抹泪,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道:“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娶你,我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确实不假,但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是因为我想娶你。”
萧时善睁了睁眼,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无意识地抠着他的手臂,反问道:“难道不是为了给老太太冲喜?”所以才那么仓促又随便地定下了这桩亲事,要是当时姚若薇没有在孝期,想来也轮不着她。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冲喜也不一定能轮上萧时善,谁家娶媳妇不得看看家世门第,再瞧瞧人品相貌,即使她长得貌若天仙,也抵不过家世不对等,又顶着丧妇长女的名头,哪家不得犹豫犹豫。
但不得不说她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本是老太太一时兴起的念头,却意外得到庙里住持的批语,老人家信佛,只当是两人有缘,这才放到了心上。这就是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若不是萧时善大着胆子挑起了头,让人家如何大海捞针般捞起她这根纤巧玲珑的绣花针呢。
这世上的缘分,虽说有上天注定,但也得自己抓住,要是只等着老天撮合,多半是有缘无分,有始无终。
“真要给老太太冲喜,也不会把我的亲事随意安排,这不光是我的妻子,也是卫国公府将来的女主人,哪怕是我也要好好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