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不管他们的异论纷纷。
【但是毫无疑问,拜占庭帝国的千年稳定,实际上从此受益颇多。
再加上优帝本人对于帝国东部基督教会的改造:他将皇帝称呼为神在世界上的代表,进而将自己抬高于普通教士之上,插手教会内部的各种事宜,确定了君权神授,以及君权高于教权——或者说,皇帝即是东罗最高的教皇这一概念。
正是因为这样的举措,当西欧中世纪教皇成为了无冕之皇,各国王权不得不屈居教权之下的时候,拜占庭内部的东正教会始终乖顺为皇帝所掌控。
宗教是皇帝出于政治目的可以塑造的产物:
查士丁尼可以因为自己对三位一体的支持而打击一性论派,也可以因为一性论派在帝国东部行省以及想要拉拢的阿拉伯藩国之中盛行,而取消对其的打击。圣像带来的偶像崇拜如若有利于君主的统治,那就恢复;如若不成,不过就是圣像破坏运动的重启。
总而言之,在查士丁尼“一个帝国,一个教会,一部法典”的统治之后,拜占庭才终于确定了自己能够延续千年,经历无数动荡,总能起死回生的基石——□□主义中央集权制度。】
仿佛一场马拉松长跑终于结束,众人终于在后世人突如其来的跑题当中,找回了它一开始想要说明的问题:
他们同样仰仗这样的制度,由始皇帝开创的制度。
【而同样的功业,查士丁尼都是什么年代的人了呢?
优帝是五世纪生人,六世纪开始统治东罗,尽管活得比较久不太好估量,但如果仅按他死于西元565年来算,中国这边已经是北齐北周陈三家混战的南北朝末期了。
杨坚都已经24岁,再过16年就要建立隋朝了啊——中国武德丰沛的隋唐第二帝国时期都要开始了,你罗制度怎么还在“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呐?!】
【所以说始皇为什么是千古一帝?理由多么清晰可见。而李斯如果不犯扶立胡亥上位的糊涂,他的历史地位又该如何为世人称颂啊。】
嬴政长叹一口气。
话题终于要进行到他想知道的地方了。
【所以,李斯为什么偏要犯这个糊涂,作这个死呢?】
【我们先回归最基础的问题,李斯其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第164章 番外2 李斯
李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在嬴政看来,本该并不难以作答。
他和李斯君臣相得了数十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现在的大秦丞相还不过只是一个和他过于出名的老师相比起来名不见经传,得求为吕不韦门客的舍人。现在横扫六合一统八荒的始皇帝,也不过只是一个生父早逝,无法亲政的年幼秦王。
结果就是这样都算不上多妥帖的开局,他们却在之后多年的磨合中,联手将旧日天子虚假的高高在上,诸侯群雄并起纷争不休的幻影撕裂,取代上崭新的面貌。
所以嬴政本该自信自己对于李斯的了解的:从吕不韦身边毅然投向年轻的秦王,从区区郎官到帝国长史乃至廷尉,最后终于登上丞相的高位。李斯的仕途可以说每一步都离不开嬴政的身影和支持。
他注视着李斯就像注视着自己的臂膀,他倾听着李斯就像倾听着自己的心声。
他遇见李斯就好似孝公当年得到了商鞅,惠文昔日收下了张仪,世间难得能碰见那样一个志同道合的知己,于是为了同一项伟大的事业他们呕心沥血,那种惺惺相惜的感受心有默契。
嬴政生来就是要做这全天下的主宰,执掌这尘世间最狂妄的权柄的。
就像李白长叹的“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他的锋利和威势从不受世俗的束缚,他的野心和目光从不被短暂的遮掩阻隔,于是“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但他自己从来并不是那一把锋芒毕露举世无双的神兵,他的锐利从不该被比拟做剑光的寒芒。
因为他生来便不是肯将自己作为工具而使用的:面前是棋局他便执黑子或白子都随心,面前是战场他便挥剑或举戈都随意——无论如何,他都是操盘的那个“人”。
而李斯就是他最顺手、最合宜、最满意的助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嬴政又何尝没在心底承认过他们君臣亦是能被称为“朋友”的存在。
可现在,他却不敢肯定了。
【李斯延续了秦国丞相多外人的传统,出生在楚国的上蔡县。上蔡后来并入秦帝国以后,便属于一个我们很熟悉的地方——陈郡。
对,就是此前汉初篇章的时候,我们提到过的秦末反秦热土,张耳流窜藏身之所,陈胜吴广出身的地方。】
“楚国。”
嬴政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有种早有预料的从容。
秦楚之间的纠葛实在太深,“楚虽二户,亡秦必楚”的嘶嚎至今仍在秦朝一统后的景象下暗流涌动。以至于当知道秦二世而亡后,嬴政早就明晓哪方必然会为秦的灭亡添砖加瓦。
此刻不过是恰好印证。
但他依旧目光深沉而接近冷峻地凝视着这个地名,将后世人所提到的二个名字都印入心中。
始皇帝是个足够聪明且足够有耐心的猎手,为了最后胜果的甘美,他可以忍耐住稍显冗长的前奏,亦可以忍耐住修剪枝叶的繁琐。
秦失其鹿,天下崩盘。这固然是胡亥赵高,现在看来甚至还可能有李斯的过错,却并不能全然只归罪于他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