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崇林,你懂什么?”柳行春的声音沉冷,充满了对穆门主的鄙夷,“为了前途轻而易举放弃所爱之人的你什么都不懂。”
“懦夫!”
柳行春的话不留情面,穆崇林却无动于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柳行春,如同在包容一个胡闹的晚辈。
柳行春看着穆崇林平静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眼中的怒意愈胜,怒极反笑,目光扫向他身后站着的人。
“穆崇林,你说,如果你嫉恶如仇的门人弟子们知道你是个为了前程利益能轻而易举放弃、利用女子的人,会作何感想?”
穆崇林仍旧不为所动:“柳行春,事情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非黑即白。”
柳行春突然暴怒:“我只看结果!”
柳行春如同一个被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逮到了爆发的机会,于是对着穆崇林就开喷。
“你是她的弟子,受过她的教诲!你凭什么不记挂她的恩情!你个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之徒!”柳行春简直可以说是暴跳如雷了。
叶聆远跟云道川互相搀扶着站在后面,直接目瞪口呆。
她讷讷地问云道川:“你知道柳行春说的这个人是谁吗?”
云道川眼眸微眯,正在思考,结果叶聆远销声匿迹的系统再度出现了。
【……是风苏明。】
剑阵内瞬间安静下来,沉重的氛围在这一方小天地中蔓延。
陷入暴怒之中的柳行春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唇边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针一样的目光扎在穆门主身上。
“穆门主,别忘了你的罪过。其一,你忘记师恩,不报师仇。其二,你利用亲友,不择手段。其三,你不思进取,混沌终日!”
柳行春说得倒是掷地有声,叶聆远忍不住嘀咕一声。
【“说这么多,怎么感觉像是硬编出来的?”】
【“这到底是恨门主还是喜欢啊?怎么感觉跟个深柜似的?爱到深处自然黑?”】
叶聆远是有些气人的本领在身上,三言两语就让柳行春勉强压下去的怒火被再度点燃。
“穆崇林!”柳行春眼中带着灼灼怒火,“师尊当年为了救你,不惜耗费半身修为,你如今所作所为,与忘恩负义有什么分别!”
穆崇林还是平静,他平静地抬手,手中掐诀,沉冷的目光中带着微不可查的愤怒。
穆崇林说:“柳行春,三百年的时间过去,你还是这副小孩子脾性?你觉得这种毫无意义的发泄到底是在帮师尊报仇,还是在给她抹黑?”
伴随着穆门主的灵气运转,叶聆远手中的那柄锈剑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很快就脱离了叶聆远的掌控,悬浮再半空中。
在柳行春不可置信的目光里,这柄毫不起眼的锈剑露出它本该有的样子。
柳行春眸光怔忪,看向锈剑时充满了温情与怀念,但下一秒继续对穆崇林怒目而视。
“穆崇林!你到底想做什么!”
穆崇林没多说话,让叶聆远去把路平澜带过来:“叶聆远,去将你路平澜师兄带来。”
叶聆远关切的目光看向云道川,确认他一个人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去扶桑木树下找路平澜。
……
从外面突破进来不止有梦九霄,还有穆门主、温奇衡以及奚不渡。
奚不渡进入剑阵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明月卿,根本不管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半点剑道尊者该有的责任感都没有,追在明月卿身后,就像是个不知四六的毛头小子。
明月卿正搀扶着路平澜,路平澜虽然从恶魂的控制中勉强醒过神来,但此时身体虚弱,一丝一毫的灵力都动用不了,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奚不渡看着路平澜不顺眼,上前想将人赶到一边去,但嘴上又不敢说过分的话,嫉妒在嘴里转了三遭,最后别扭地吐出一句关怀。
“卿卿,将人交给我,我来帮你。”
路平澜本来没什么力气,奚不渡这一声“卿卿”直接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差点就要在地上跑两圈来缓解尴尬。
明月卿倒是平静得很,她说:“路道友为人羞涩,师尊插手他可能会心中过意不去。小事而已,不该劳烦师尊大驾。”
路平澜装作自己没听懂明月卿的话,心里却默默在反驳,他才不是什么羞涩的人。
奚不渡听到明月卿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踉跄半步,颤巍巍地将手收回,完全就是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
亏得是叶聆远正忙着在柳行春手底下逃命,不然高低得给奚不渡来上两句犀利的吐槽,让他知道一下人世险恶。
路平澜缓上来一些力气,撑着明月卿的肩膀站起身来,当自己方才什么也没听到。忧心忡忡地看着前方的混乱,自顾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明月卿见路平澜暂时无事,便收回手来,站在他一旁。
“你——不知因何缘由孤身进入兰琉罗遗迹,然后一路跑到了神树遗址,我们就一路追你。”
“云澜想用我复活风长宁,但风长宁已经无力回天,他现在的状态不大稳定,几乎要疯了。”
“柳行春的具体目的不明,他接连制造多起事端,现在地上战乱频频,乱成一团,兰琉罗遗迹之下也魔气肆虐,无处逃生。”
明月卿顿了顿,看到叶聆远向他们走来。
“师姐,何事?”
叶聆远忧心忡忡的目光看向路平澜,难得郑重:“师兄,门主叫你前去。”
路平澜神色淡漠,微微颔首,走出明月卿的臂膀,握住叶聆远的手。
“走吧,在我尚未酿成更大的祸事之前……”
第125章
看路平澜的样子, 他显然是知道身体被恶魂控制期间都做了些什么的。
一贯矜骄高傲的少年此时如同沉冷的月,也像山巅的雪, 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清冷与死寂来。
像是认了自己的命,于是准备走上自己的命。
放弃挣扎,放弃抵抗,宛如引颈就戮的羔羊,也好像即将被送上祭台的祭品。
看得叶聆远心中无端难受起来,她不知道路平澜在独行这段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如今的路平澜像是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一般, 不愿向外界吐露一丝一毫真实想法。
她还记得初见时路平澜骄傲的样子,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又像是桀骜不逊的小狼崽, 站在燕归尘身边, 仅有的那点忧愁也都是希望燕归尘能多看他两眼。
可如今——
路平澜才十五岁。
叶聆远默不作声地走在路平澜身边,关切的眼神也不敢多看, 生怕让她这位年轻的小师兄难捱, 反倒是路平澜主动说了一声:“无事。我迟早要面对。”
这一刻, 站在叶聆远面前的不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而是一个能扛起责任的师兄。
叶聆远护在路平澜身边, 有些担忧地回头去看明月卿。
明月卿只是冲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一个人没有问题。
奚不渡——
叶聆远想, 就奚不渡剑尊现在这个情绪上头,脑袋一团浆糊的状态, 应该也不会对明月卿怎么样吧……
临走时, 她的余光里看到云澜正颓丧地跪坐在扶桑木下, 跪在距离风长宁十步远的地方,像是在赎罪一般长跪不起。
放在以前, 叶聆远大概是要嘲讽云澜一下的,高低得让这种我行我素不考虑女方心情的男人吃点苦头,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姑且让云澜这个一直都在搞事情的搅屎棍享受一下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叶聆远与路平澜两个人沉默着走向穆门主,一路无话,不过短短几日功夫,曾经在路上打打闹闹的师兄妹二人竟也成了沉默的样子。
在走近穆门主之前,路平澜轻轻勾了勾唇角:“我没事,不用担心。”
但说不担心是假的。
不认识的时候还能理直气壮的吃瓜打趣,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叶聆远也知道她这个小师兄是个嘴硬且口是心非的货。
叶聆远抬眼,看过在场所有的天极门人,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我怎么觉着天极门就跟全员都是大苦瓜似的呢?”】
在场的这些人,按照最初的剧情发展,哪个不是苦大仇深之人?
叶聆远的这一句吐槽让穆门主那张饱经风霜的沧桑面容抽动一瞬,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柳行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叶聆远的注意力被转移,她顺着声音看向门主。
“柳行春,你想让师尊活过来。”
这本该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大消息,至少听到的人不应该这样平静。
但叶聆远就是诡异的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怎么又是想要复活的?”】
本来就在观望局势的人们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动作,想听听看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不搭茬,叶聆远只能自己一个人嘀咕,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吐槽被系统刻意传进无数人心中。
叶聆远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灵魂转世一说吗?还真能搞起死回生这一套?”】
柳行春刻意忽略叶聆远和系统的声音,沉冷的目光像是锐利的刀子,狠狠刮在穆门主的身上。
“师尊为了大义牺牲一切,我想让她重新活过来何错之有?”
柳行春说得话也没错,乍一听确实觉得风苏明没有无辜牺牲的道理。
穆崇林也是个谈话高手,直接调转矛头:“所以,这就是你设计让风家灭门的理由?”
“这群享受着师尊蒙阴却丝毫不知感恩的人死有余辜!”柳行春掷地有声。
叶聆远叹为观止。
【“我滴个乖乖,怎么那些看似都是爱恨情仇的狗血爱情瓜都是阴谋瓜,到了柳行春这,幕后推手大boss竟然是个纯正的恋爱脑?”】
柳行春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恨不得将叶聆远处之而后快。
但有穆崇林和梦九霄两个人携手拦着,他还真不能将叶聆远如何,只能拖延时间。
拖到天极门的掌门印鉴出山,拖到斗玉陵的封印无力回天,拖到一切大乱,他才能将师尊的魂魄自暗无天日的魔渊之中救出来。
柳行春眼眸微眯,看向穆崇林的时候充满了厌恶与嫌弃:“修道之人追寻本真,而你却整日钻营权术,蝇营狗苟,愧为修道者,愧对师尊教诲!”
柳行春说得倒是言之凿凿,叶聆远听着却目瞪口呆。
【“呕,好生不要脸之人,柳行春一路爬到仙盟会大长老,手握大权,这不也是他说的蝇营狗苟,钻营权术之辈?这么双标的吗?”】
柳行春的神色凝滞一瞬,他强硬控制自己的目光继续看向穆门主:“穆崇林,你的脸皮真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