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折腾不动了。”
谢让一言不发,宇文越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我派人,打了口棺材。”
这八年,是因那赌约才会存在。
被架在赌约上的,不仅有谢让的生死,还有宇文越的余生。
他用八年赌一个奇迹,若是失败,他也不会苟活。
“我本打算在回京之后便开始物色继任者,你若实在不醒,就趁早退了位,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与你一同葬下。”
“生同衾,死同穴,黄泉路上,说不准还能再见你一面。”
谢让眼眶微微发热。他摩挲着对方腕间那斑驳的伤痕,嗓音轻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能有所长进……果然一点都没变。”
“还是个小疯子。”
宇文越微笑起来:“可小疯子赌赢了。”
他赌赢了,所以谢让醒了过来,所以预想中的那些事,全都不会发生。
远处的夜空忽然划过一道锐利的响,一朵朵烟花在如墨的苍穹绽开。
大军凯旋,京城内取消了宵禁,从今夜开始,会欢庆整整七日。
烟火在天幕不断开落,明灭的流光将整个天幕映照得仿若白日,也照亮了马背上二人相拥的身影。
谢让在这绚烂的烟火中回过头去,却发现宇文越没有看烟花。
他无声地注视着谢让,眼底含着温和的笑意。
只要谢让在他身边,他的目光,永远不会望向其他地方。
从多年以前,便是如此。
谢让跟着微笑起来,轻轻道:“对,你赌赢了。”
所以,此后海晏河清,江山太平。
有他们共享。
第70章 番外·回京后(一)
谢让名义上已经死去多年, 不便被人看见。所以,他原本是不打算进京,更不打算回宫的。
但显而易见,宇文越绝不可能答应。
时隔多年, 小皇帝那倔脾气丝毫没改, 谢让争论无果, 当天晚上就被人掳进了天子寝宫。
好在八年时光过去,宫中的内侍已经换过好几批, 几乎没什么人能认出他。
但,这也不完全是好事。
“听说了吗, 陛下从宫外带回来一个美人!”
“这还能没听说,宫里都传遍了!”
“这么多年还从没见陛下对谁动过心, 也不知是哪家坤君, 竟能入了陛下的眼。”
“听说不是坤君, 是个中庸。”
“中庸?难不成陛下是想立中庸为后, 这不合规矩吧……”
一墙之隔, 谢让被小太监扶着慢慢往前走, 听见了墙外传来的议论声。
他还没说什么,身旁的小太监倒先不满起来:“大人,奴才这就去教训他们!”
“等等。”
谢让以一块白纱掩面,分明是阳光和煦的春日, 光洁的额头上却微微渗出薄汗。他用衣袖拭了拭额头, 温声笑笑:“话又没说错,教训他们什么?”
“可——”
“还有, 我如今无官无职, 你不能再这么唤我了。”谢让警告地看他一眼,神情却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说笑道,“若再唤错,当心陛下把你扔回昭仁殿去。”
“别!”小太监眼眶瞬间红了,忙道,“盛安知错了,公子别生气。”
眼前这小太监,正是多年前曾侍奉过谢让的盛安。
自从谢让离宫后,盛安一直留在他当初居住的昭仁殿。
如今回到宫里,宇文越不放心其他人服侍谢让,便将他又调来了天子寝宫。
数年过去,当初那圆脸讨喜的小少年,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清秀的五官褪去了稚气,原本那点婴儿肥也早没了,谢让头一回见他的时候,险些都没认得出来。
“奴才就是心疼公子。”小太监低声道,“要换做过去,何人敢如此在背后议论公子?”
“过去?”谢让失笑,“要换做过去,指着我脊梁骨骂的人都不少呢。”
他顿了顿:“就是你家陛下,以前也没少骂我呀。”
“我才没有。”低沉的嗓音忽然从二人身后响起,宇文越迈过垂花门,不悦地皱眉,“你又在瞎说什么?”
谢让愣了下,才意识到墙外的议论声已经没了。
“你把人怎么了?”
“拖下去掌嘴。”宇文越冷着脸,“再有下次,就把舌头割了。”
“……”谢让欲言又止。
“还有你。”
宇文越走到他面前,盛安连忙松开还扶着谢让的手。谢让下意识想后退,双腿却是一软,被人搂进怀里。
男人垂眸看他,面色不善:“早晨与你说过什么?”
谢让抓着他的衣袖,据理力争:“我早就能走路了,多走走好得快,你不能让我坐一辈子轮椅吧。”
“昨日不是带你走过了吗?”
“那也叫走?”谢让难以置信,“我刚走两步你就要抱我,一岁幼童学步时走的路都比我多!”
“人家一岁幼童摔一跤能自己爬起来,你摔了得去半条命。”
“……”
世道变了,他居然说不过宇文越了。
谢让顿时泄了气,也不挣扎了,任由宇文越把他打横抱起,抱进了寝宫。
宇文越将人小心放在榻上,揭去掩面的白纱,露出那张因在日头下站了许久,而微微泛红的脸。
今日这事,真不是谢让故意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