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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让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想唤人问问,才发现原本应当守在身边的墨衣侍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飞鸢?”
  周遭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正值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薄薄一层竹帘洒进车内,映出前方那高大的身影。
  对方背对他坐在车前,背影宽阔而挺拔,有些陌生。
  但谢让瞬间便明白那是谁。
  “……阿越?”
  他开口才觉自己嗓音有些低哑,对方的背影似乎也有片刻僵硬,接着,他回过头来,掀开了车帘。
  “还当你会认不出我。”男人温和的眸光逆着光芒,看不真切,“老师,好久不见。”
  .
  天边红霞万丈,宇文越推着轮椅,停在山崖边。抬眼远眺,山下屋舍林立,青青稻田郁郁葱葱,随风浮动。
  这里,谢让是来过的。
  数年前,宇文越也曾带他来这里看日落。不过那时,这山下并无这么多人家,也没有开垦那么多田地。
  数年过去,就连这远郊的山野,也变成了热闹的集镇。
  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
  这八年,宇文越的确做了很多事。
  但谢让的注意力丝毫没有落在那远处的风景上,他怔然注视着面前的人,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宇文越在轮椅旁蹲下身,与谢让对视。
  “老师这身真好看。”许久,宇文越轻声道。
  与八年前相比,谢让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时间停在了陷入沉睡的那一刻,经年醒来,依旧是当初那清俊出尘的模样。
  青年一袭红衣似火,衬得五官越发明艳动人。
  谢让几乎不曾在宇文越面前穿过如此艳丽的衣衫,不自在地摸了摸衣袖,含糊道:“是飞鸢他们,说今天大喜日子,不宜穿得太素……”
  “嗯。”宇文越笑了笑,点点头,“的确。”
  他又抬头望向远方:“本想着带老师来看日落,不过……这里的风景变了好多,好像没有以前好看了。”
  为了兴修民居、开垦田地,山下砍伐了许多树木。比起原本的自然风光,如今这里的确已经变了样子。
  但这并不代表就是不好。
  “乡间田野风貌,亦别有一番滋味。”谢让道,“我觉得很好。”
  “当真?”男人眼底盛着天边的霞光,犹豫片刻,隐约浮现出一丝局促,“那……我呢?”
  谢让看向他:“你怎么?”
  “老师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男人回过头,那双修长有力的手覆上来,轻轻落到谢让的手背上:“我变了吗?”
  怎么可能没变。
  从醒来到现在,谢让听许多人讲述了宇文越这些年的事迹,说他变革律法,创立新制,说他收复河山,战无不胜。但无论说到什么,总要提上一句,圣上这些年变了许多。
  在那不能见面的一个多月里,谢让不断在脑中构想着宇文越如今的模样。
  他会长得更高,五官更加清晰英俊,肤色多半也会晒得更深一些。至于性格更是会有改变,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哭闹撒娇,会变得更加沉稳,冷静,说一不二。
  他靠着这些想象,静静等待,并期盼着重逢的到来。
  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一切的想象,都不过流于表面。
  宇文越的变化,远不止于此。
  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述的变化,他仍是他,却已经丝毫看不出当年那个稚气少年的影子。那张脸上刻下了时间的烙印,眉宇间,是久经沙场磨砺而来的凛然气势。
  威严自生,锋芒尽显。
  那不是旁人口中广为称颂的事迹,也不是书信里寥寥几笔的思念。
  那是宇文越的八年。
  谢让眼眶微微发热,可他只是摇了摇头,轻笑:“你哪儿变了?就连大军进京这种大事都能随意丢下,偷偷跑来找我……和以前一样肆意妄为。”
  男人似乎没想过他会这么说,张了张口,小声道:“我……我都安排好了的。”
  他这心虚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像过去的小皇帝。
  谢让问:“怎么安排的?”
  大军班师回朝,惯例是要大摆国宴,与民同乐三日的。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宇文越应当要去应付那群朝臣和皇戚才是。
  谢让还真有些好奇,这人是如何从众目睽睽之下溜出来。
  “我有个影卫,擅长易容换貌之术……”宇文越缓缓道。
  谢让:“……”
  很好,比他想象中还要离谱。
  “你真是……”谢让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那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让一个影卫顶替你?你就不怕——”
  “可我想见你。”宇文越打断他。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触碰谢让的侧脸,嗓音低哑:“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谢让喉头一哽。
  他别开视线,低声问:“什么时候知道我醒的?”
  “你离开行宫时,就知道了。”宇文越道。
  为了保护谢让的安全,也为了他不被任何人打扰,宇文越撤去了行宫内一切侍奉宫人,除了谢让的亲信侍卫外,不允许旁人进入。
  但在行宫之外,却留下了层层看守。
  谢让的马车离开行宫后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宇文越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