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到隔壁房间有人,两人终究没继续,从浴室出来,靠坐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宋槐拿起床头柜上他的腕表,扫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我们晚点儿还要出门吗?”
“你想不想。”
“我记得明天是晴天。”
段朝泠看她一眼。
宋槐继续说:“现在出发去灵山的话,多久能到?”
“三个小时左右。想去?”
“有一点儿。”
“想去就去。”
宋槐思忖两秒,“还是算了,改天再说吧。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段朝泠低笑了声,“我身体受不受得住,你刚刚还没了解到吗?”
从他眼底捕捉到自己的影子,宋槐一时心痒,伸手拽住他衬衫的衣领,在他下唇轻咬一下。
正准备退开,反被掌控了主动权。
过了好一会,终于得闲,宋槐脚踩在地毯上,穿好拖鞋,去翻衣柜,从里面挑出毛衣、牛仔裤和外套。
夜晚出行,不注重款式,主要以保暖为主。
简单收拾完行头,两人从侧门离开。
车子候在院外,司机刚赶到不久,车厢里温度适宜,开了十足的暖气。
宋槐窝在段朝泠怀中,调整好坐姿,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边赏看霓虹夜景边同他闲聊。
困顿感不知不觉涌上来,酝酿出一丝温吞的睡意,直到车子开进环城高速路口,再也熬不住,彻底熟睡过去。
中途,意识涣散,听见段朝泠叫司机把空调温度调高些。
醒来时接近凌晨三点。
段朝泠一直没把人叫醒,想让她睡得舒服些。
车里无人,安静得厉害,宋槐手肘拄着座椅,坐直身体,偏头看向窗外。
他站在两三米外开的位置,正同人交代什么。那人听完,点点头,带着工具朝山上走。
宋槐落下车窗。
段朝泠低头看她,“醒了?”
“嗯。”
“先缓一缓,等等再上山。”
宋槐说好。
十分钟左右,宋槐穿戴整齐,和段朝泠一起走向山道入口。
路面沾了霜雪,走起来格外平滑,他一路牵着她,路过背光处,将人拦腰拉到里侧。
远眺是悬崖峭壁和高山草甸,周遭鸦雀无声,他们好像正处于世界的最边缘,这感觉微妙极了。
宋槐转头看他,笑说:“还记得吗?很多年前你带我来过这里。”
段朝泠说:“记得。”
“虽然当时不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但我还是很高兴。”
“高兴什么。”
“因为是和你一起。”
段朝泠扶住她的腰身,温和提醒她注意脚下,又说:“如果没记错,当时在段斯延那儿喝了酒,随后找的你。”
“所以你们两个聊了些什么?我总觉得你那时候不是很开心。”
“家里的事。”
“和段爷爷有关?”
“基本。主要是段锐堂的事。”
走到路灯底下,宋槐顿住脚步,同他面对面,“那你为什么选择找我陪你来灵山?”
段朝泠说:“因为那颗水果糖。”
宋槐微愣,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个。
“在城郊第一次见面,你送的。后来被我一直放在车里。”
宋槐恍惚了片刻,笑着感慨出声:“有时候觉得因缘际会是很神奇的存在。”
段朝泠没作声,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外套口袋,继续向前走。
抵达半山腰,没接着往上爬。
宋槐放眼望过去,视野开阔的空地上搭了架帐篷,地面拢起一团篝火堆,火苗燃得正旺。
这场景再熟悉不过,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凌晨。
宋槐扯过矮凳,紧挨着他坐下。
段朝泠掀开玻璃罩,将保温壶的盖子拧下,问她:“现在喝么。”
“里面装的是什么?”
“糯米发酵的黄酒。喝了暖暖身子。”
宋槐接过,浅浅尝了一口,“好像味道还可以。”
“这酒度数高,当心些。”
雪夜静谧,木柴堆积在火里,发出碰撞的“刺啦”声,入耳绵长。
宋槐托腮瞧着火光簇跃,无端提起:“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来灵山吗?”
段朝泠说:“大概知道。”
宋槐笑了下,“为什么?”
“想弥补遗憾?”
“嗯……接连两次出来跟你看日出,结果最后都不小心睡着了,总觉得不够圆满。”
段朝泠将保温壶放到一旁,低头,轻吻她的发顶。
宋槐靠着他肩膀,深吸一口气,闻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你终于回来了,真好。”
“不会再有下次。我跟你保证。”
许久都无人讲话,落雪漫山遍野,只剩下空旷的寂静。
天空露出肚白前,段朝泠忽然喊她:“槐槐。”
“嗯?”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那两次也是我的遗憾。”他说。
-
新年将过,趁着没正式开始恢复工作,还有几天闲暇时间,宋槐随段朝泠前往江南方向,穿过闹市区,直奔前年生日时两人去过的那桩围院。
周遭喧嚣,景致和从前相比大差不差,可惜季节没到,院子里的满堂梨花还没盛放。
气候占主要原因,枝头不长花苞,只有没来得及融化的霜露,挂在表面,像覆了层玻璃纸。
穿过凉亭,雕花红窗近在眼前,许多记忆浮在脑海里,历历在目。
宋槐晃了晃神,听见段朝泠说:“以后有时间可以经常过来度假。”
“不需要提前预定吗?”
“不用。无论过去多久,这里只会有我们两个。”
宋槐有些不明所以,很快反应过来,“……你把这儿买下来了?”
“当作送你的情人节礼物。”
不意外是假的。宋槐笑着抱住他,稍微仰头,对上他的眼睛,“段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浪漫。”
段朝泠微微勾了下唇,“你不是在说?”
宋槐笑出声,“你怎么知道我很喜欢这里?”
“直觉。”
在原地聊了几句,忽然飘起雪,两人进了堂厅。
室内陈设基本没变,额外添置了三五样家具,落地窗旁立了个半米高的机器人。
宋槐凑近细看,发现和orange长得一模一样,连右肩不小心磕碰出的痕迹都完全相同。
那机器人见到她,像是有所感应,眼睛亮了一下,歪过头,朗声喊:“槐槐!槐槐!”
指令和功能模块的布局按照她当年设定过的,没有任何改变。
段朝泠站到她身后。
宋槐回过头,“……这是复刻品吗?”
“不是。它就是orange。”
“我记得它已经完全修复不了了。”
“上次到加州参加校庆,跟当年教我的导师聊过,问他要了一样专利。”
“什么专利?”
“ai内核一比一还原技术。”
宋槐鼻子莫名发酸,先是看他,再看窗外正在下的一场瀌瀌飞雪。
好像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