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朝泠平静说:“拿来送你的,自然马虎不得。”
宋槐感觉心脏像被人轻轻挠了一下,有很微妙的眩晕感。
面上倒没什么太大变化,始终维持着镇静。
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些,迈开步伐,继续参观刚刚没顾及到的角落。
穿过走廊,来到双面环窗的浴室。里面占地面积不大,几节台阶上方内嵌了一个浴缸,这角度刚好能俯瞰整片夜景。
看到置物架上摆着她平时爱用的几款香薰蜡烛,宋槐身形微顿。
一直都知道段朝泠的内里极为细腻,但不妨碍她每次都会被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打动。
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两个人本身太过熟悉,越是这样,越容易被钝感影响。
她在无意当中忽略掉了很多本不该忽略的细节。
看出她的若有所思,段朝泠问道:“在想什么。”
宋槐浅浅笑了一下,“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后悔。”
“哪里后悔。”
“应该早点儿过来看看的。”
两人都适当地泛起沉默。
过了会,宋槐整理好思绪,坐在浴缸边沿的软垫上,笑说:“已经能想象到边泡澡边看夜景的场面了,一定很惬意。”
段朝泠不置可否,提议说:“时候还早,你可以先泡个澡。”
“下次吧。”
她哪里真会按照他说的去付诸行动。
先不论别的,光凭他们目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也不太好意思这样做。
段朝泠注视她的目光平添一抹意味深长。
不知是不是她会错意,这眼神只待昭然:害羞什么?你哪里我没见过。
浴室门没关,隔着过道,中央空调的凉风直吹进来,温度适宜,宋槐却莫名觉得有点热。
短暂对视,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音量不大不小,直充耳膜。
这通电话来得好似救急。
她用手撑住墙面,使自己站起来,拿起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接起。
门卫那边打来电话,说有个外卖订单,跟她确认是否要放骑手进去。
宋槐简单同对方交谈两句,挂了电话。
宋槐看着他,“……我叫的东西到了。”
段朝泠淡淡应了一声,“刚听见了。”
“你有什么想喝的酒吗?我等等给你调。”
“跟你一样。”
没几分钟,骑手将打包箱送进来。
宋槐从储物箱里翻出一把美工刀,打算用它拆包装用的塑封。
段朝泠看了眼刀片的锋利程度,从她手里接过工具,“我来吧。”
宋槐两手一空,暂时无所事事,只好从旁边拖来一把矮凳,托腮瞧着他动作。
刚刚时间太紧迫,她没功夫精挑细选,一股脑下单了很多酒水,箱子里应有尽有。
见他拆得差不多了,宋槐拎着冰桶去接冰块。
等机器运转的空隙,百无聊赖,随手打开冰箱门,发现冷藏区摆满了果汁、茶饮和纯净水,都是她惯常喝的牌子,最近一两个月的生产日期居多。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很难不去猜测,段朝泠是否会定期叫人进来更换一批新的,在不确定她会不会到场的情况下,如此反复,一直坚持到现在。
宋槐没盯着看太久,垂了垂眼,关上冰箱门,指腹轻触屏幕,停止制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露台,坐在了梨花树旁的藤椅上。
宋槐将柑桔捣碎成汁,放两颗话梅到威士忌杯中,给他和自己调了两杯落日飞车。
头顶悬挂了一排灯笼形状的风铃灯,照在圆桌上,液体澄澈,最终融合成很漂亮的渐变色。
宋槐轻呡一口酒,听到段朝泠问:“平台搭建得怎么样了。”
“进度有些慢,比预想中要困难得多。”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把雏形和计划书做出来,然后看看能不能拉到投资。”
段朝泠看她一眼,“真不考虑调用一下现有的人脉?”
宋槐笑了声,学着刚刚在楼下时他的语气:“你知道我不会。”
段朝泠微微挑眉,“这项目足够新颖,有市场前景。即便不是我,如果换作公司战略部总监,也会想试着跟你谈一谈。”
“是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槐笑说:“虽然知道段总没徇私,但为了公平起见,我可能还是要暂时婉拒您。”
段朝泠自是由着她。
安静待了片刻,宋槐无端感慨:“要是现在能看到梨树开花就好了,可惜花期早就已经过了。”
“不急。还有以后。”
宋槐将玻璃杯放到桌上,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段朝泠回看过去,“怎么了。”
“……不知道该不该提,突然想起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了。”
那次,她见过梨花和雪水融为一体的罕见奇景,时至今日依旧记忆犹新。
只是那段时间,他们刚好渐行渐远,她不知道冒然提起往事段朝泠会是什么反应。
段朝泠面色无澜,“想提就提。”
宋槐试图把话题往轻松的氛围里引导,“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给过我很多次难忘的生日体验,去年的生日尤其……”
正说着话,无故停顿一下,很莫名地想到了生日当天,他们抵死缠绵的最后一个晚上。
很长一段时间,他完整地存在于她的身体里,拉着她一同沉沦,不死不休。
或许因为喝了酒,人偏敏感了些,过往很多画面浮在眼前,始终挥之不去。
像是场景重现。
听出她的欲言又止,段朝泠眯了眯眼,“想什么。”
宋槐自然不肯如实相告,弯起眉眼,含笑搪塞:“想你真的很浪漫。”
段朝泠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是么。”
她没接话,接连喝了两口酒。
虽然酒量随年纪渐涨,但这酒实际度数不低,又混着糖浆和果汁,很容易贪杯。
两三杯酒下肚,她已经有轻微的头晕目眩之感,脸颊染上不太明显的红晕。
似乎觉得热,随手拢了下头发,露出一整块素白皮肤。
段朝泠目光扫过去,看向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以及沾了酒渍的嘴唇。
大概是为了着重突出涂了高饱和的哑光口红,她没化眼妆,眉型也只是稍作点缀,显得一双眼睛过分清灵,给人一种强烈的破坏欲。
发觉段朝泠在打量自己,宋槐稍微偏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眼里存有来势汹汹的余热,几乎要将她融化。
气氛还算恰好,就在她以为他准备做些什么时,听见他开口:“不早了,先送你回去。”
宋槐脱口问道:“那你呢?”
“我回公司加班。”
“那你今晚岂不是不用睡了。”
“不然也睡不着。”
“……为什么?”
段朝泠瞥她,“你觉得呢。”
她其实有些反应过来了,笑着看他,仍是说了句:“……我不是很清楚。”
段朝泠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顺便把她拉起来,“走吧。”
“要把垃圾什么的一起带走吗?”
“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打扫。”
这边到住处,步行不过十五分钟左右,开车却要绕路。
他们没回车里,在夜色中缓步穿梭。
被风一吹,酒醒了不少,宋槐有意放慢脚步,并不急着回去。
她其实很享受和他肩并肩行走的惬意感,时不时闲聊两句,想到哪说到哪,随心交流。
他们之前节奏太快了,此时此刻,才算真正慢下来。
大学的时候,跟薛初琦在寝室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慢慢来是一种诚意。
这可能是段朝泠呈现出的一种最直接的诚意。
一条不是特别长的路,足足走了半小时有余。
到了楼下,距离单元门还有一小段距离,宋槐停下,笑说:“就送到这里吧。”
段朝泠跟着停下,垂眸看她,“未来一周什么时候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