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想起了什么,忙去看装文件的牛皮纸袋。
招标会那日,陈曼在结束后去见了什么人,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的就是这个。
原来她见的人真是段朝泠。
除了他以外,谁会想去了解这些。
宋槐没在车里逗留太久,面无表情地将这些东西塞进纸袋,直接放回原位,扣住把手,迈下车。
突然起一阵风,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北城的凌晨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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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点多,宋槐顶着黑眼圈去见了段朝泠,跟他单独吃了顿早餐。
原本也是要见的,并非临时起意。
段朝泠晌午的飞机,去南城出差,估计要小半个月才能回来,昨天就跟她约好了见面时间。
宋槐坐在他对面,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搅着杯里的牛奶,自始至终低着头,不肯去看他。
段朝泠呡一口咖啡,问她:“怎么又不高兴了?”
宋槐顿了下,扯唇笑说:“哪有。”
“有什么事及时说出来,憋在心里不会解决任何问题。”
宋槐深呼一口气,抬头看他,“你和陈曼很久之前就认识,对吗?”
段朝泠没否认,“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
“所以,她让我一起跟她调到北城工作,让我单独接项目,甚至让我跟进你公司的项目……这些都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
段朝泠和缓开口,语调有哄她的意味,“很多事没必要追究太深,只看表面没什么不好。如果不是因为你本身足够优秀,任谁提携都不会有所成效。”
宋槐没搭腔,勉强理出思绪,继续往下说:“我前段时间问她是不是和你认识,她否认了……这也是你授意的吗?”
“不是。如果是我,我会提前知会你一声。”这是他之前对她讲过的原话。
宋槐泛起沉默,一眨不眨地同他对视。
她其实并不是介意靠他的关系得来什么,虽然不想搞特权,但也没高尚到要将他给的特权拒之门外。
她介意的从来不是这些。
半晌,她听见自己说:“……我实在没办法不让自己认为,你是因为一己私欲才来左右我的工作调动。”
段朝泠看着她,眼里难得生出细微波澜,淡淡重复她的话:“一己私欲。”
“槐槐,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第47章
47/到底是被他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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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朝泠出差的这段时间,宋槐和他完全断了联系。
自那天早晨过后,他们之间像缠了一团死结,明显有解不开的趋势。
对于这种错综复杂的僵局,她自知目前没有转圜的能力,也实在不愿去深思,索性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工作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九月中下旬,天气渐渐转凉,这个夏天正式告一段落。
宋槐抽空回了趟四合院,去看望段向松和陈平霖,顺带将放在西院的那些陈年旧物整理封箱,待日后随时搬走。
飞龙桥胡同这边如今已经没什么人在住,谈家前两年就已经举家搬离。
上了年代的宅邸,饶是平日里经常修葺断瓦残恒,到底也经不住自然天气的摧残,弄得满目疮痍,需要找专业人士大面积翻新。
四合院没法继续久住,两位老爷子商量过后,决定搬到静明园附近的古舫洋楼里去。
那儿是前两辈人留下的祖业,地方宽敞,周遭也安静,这些年虽空着,但有人定期过去打扫,倒还算干净。
国庆前两天,宋槐特意请了半天假,陪老爷子理好贴身家当,移居别处。
在这边住了数十年,积攒的东西自是不少。前不久已经挪去一批,这次连人带物一起过去,动用了七八辆车才算足够。
段向松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前。到了地方,宋槐扶着他缓步走进院子,没直接进屋,在黄花梨的木椅上就坐,打算中场歇息一会。
他们来之前,工作人员已经布好了茶具,煮茶的水也是一早就温好的。
宋槐熟练地点火、洁具,捏住壶柄,将沸水倒进紫砂壶里。
庭院朝北一侧,有两人在洒扫地面,还有两人在挂灯笼,弄出的动静不大不小,足以惹人注目。
她全程没去理会,只顾低头做自己的事,时不时瞧一眼茶叶在水里的舒展程度。
段向松瞧着她的举止和神态,忽地开口:“现如今你倒是越发有你叔叔的影子了。到底是被他养大的,身上那股稳重劲儿有几分像他。”
宋槐眼睫颤动两下,很干涩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便没应这话。
恰巧提到段朝泠,段向松又说:“搬迁虽算不得什么十分要紧的事,但也实属难得。原想着找个吉利日子叫你们这些小辈来吃个团圆饭,前两日叫人联系朝泠,听说他人还在南城,至今没回来。”
宋槐说:“最近都忙,我和叔叔好久没联系过了,走之前一起吃过饭,知道他要出差半月。”
“他何时离开的北城?”
“上月月初。”
“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他回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
段向松轻哼一声,“和当年一样,想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跟家里打。”
宋槐哄道:“可能临时有急事,不得不多驻足几日。叔叔其实很在意您的,只是偶尔会不知道该怎样跟您相处。”
耳闻如此,段向松面色和缓了些,叹息一声,“这三个孩子里,只有朝泠最像我,也最得我心。只可惜……因为我和他母亲的缘故,造就了他如今这样过于寡漠的性子。”
宋槐自知没立场评价上一辈的纠葛,将蓄了茶水的传香杯搁到段向松面前,笑说:“您尝尝,里面放了松针和竹叶,之前叔叔教给我的,说您入秋的时候很爱喝这个。”
段向松拿起茶杯浅呡一口,默默良久,开口:“其实这幢洋楼是单独留给朝泠的,算是一个念想。我自知活不了几年,只想趁余下的日子赎一赎当年对他的亏欠。”
宋槐说:“您身体康健,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人有旦夕祸福,难保哪日突生变故。”段向松放下茶杯,朝她摆摆手,“罢了,你进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宋槐点点头,问工作人员要了条薄毯,披在老爷子身上。
离开前,她转头看向段向松的背影。近在眼前的,不是权柄过盛的位高者,就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渴望亲情而不得,想想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的悲哀。
胸口没由来地发闷,宋槐中途折返,绕过建筑,径自出了院子,想出去随便走走。
穿过天井区,雕花墙外种了一整排梧桐树,走到底,临靠路边有幢四层洋楼,墙面背阴处覆满了爬山虎。
刚好路过这里,透过敞开的栅栏,宋槐随意地往里面瞟了眼,看到十米开外的位置站着一个穿绸缎衬衫的男人,在指挥别人往院子里放什么东西。
正要移开视线,那男人像是察觉到了这抹目光,侧身看过来。
几秒后,微微颔首,朝她勾唇笑了笑。
宋槐脚步微顿,知道非礼勿视,只好跟着自来熟一番,礼貌回以一笑。
不经意间的一段插曲,她没放在心上,逛得差不多了,加快脚步,直接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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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年初,投资部整理出将近20个和ai技术相关的融资项目,经过层层筛选,最终落实了不到5个。
段朝泠此次前往南城,一则为了实地考察,二则为了搭建一支做云计算概念赛道的专业运营团队,以备不时之需。
进展比预想中要艰难得多,原计划只在这边停留两周,到最后,直接顺延了一周。
准备回北城的前两日,程既非打来电话,说他和钟盈现在也在南城,想约着见上一面,还说谈景晚点也会赶过来。
段朝泠叫助理改签了机票,前往目的地赴约。
约的地方是家私人club,谈景和人合伙开的,三层楼的店面,会员制,算得上是半个酒庄。
赶到包厢的时候,另外三人已经到了,正坐在软椅上闲聊。
程既非搂着钟盈坐在靠门的位置,最先看到段朝泠,笑说:“怎么才来?我们都已经喝完一轮了。”
段朝泠睨他一眼,没搭腔,在对面坐下,给自己缓缓倒一杯酒。
一旁的谈景看了眼段朝泠,笑说:“他来南城我知道原因,你们俩怎么得空来这儿了?”
钟盈说:“我母亲生病了,他陪我过来探望,估计一时半会都不会回北城了。”
“阿姨身体怎么样?”
“老毛病犯了,虽然不严重,但得做手术才能恢复。”
聊了两句正经事,气氛一上来,话题也变得轻松了不少。
程既非原本想抽支烟,想到近期要备孕,刚拿起烟盒,很快放下了,转头问钟盈:“想吃点儿什么?要不要叫人送份甜品上来。”
钟盈随手捋了下长发,笑说:“晚些时候再说吧,目前没什么胃口。”
“好。”
将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行为看在眼里,谈景“喂”了两声,“你们够了啊。对面还坐着两个孤家寡人呢。”
程既非笑说:“你们俩又不是没女朋友,怎么还看不得别人秀恩爱?”
谈景说:“我这刚分手。至于我旁边这位,估计现在和分手也没什么区别。”
段朝泠适时出声:“别把我当成你。我们情况不一样。”
谈景笑了声,打趣道:“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实话,我感觉你这头的情况比我还要糟糕。”
段朝泠没作声。
糟糕么。
实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