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张俊抛下新君温暖的眼神,再无犹豫:我心底只有一个太阳!必得按照计划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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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张俊也拿到了一份接下来的朝廷大事时间表。
先是改元。
按说,新帝哪怕继位,当年都是要沿用上一位皇帝年号的,次年再改元。
但,那是正常皇帝交接流程。
若是新帝继位于乱世、乱时,或者是被禅让,便多有当年改元的旧例。
新君正好两个都占。
也就按照自己心意,直接改掉绍兴这个有太多痛辱遗恨的年号,为过去一朝直接画上了句号。
新帝的第一个年号,是为【征元】。
‘征’为‘伐夷而天下平’之意。
元更不必再说,自汉以来,多位皇帝登基的第一个年号,都带个元字,是为‘初始’之意。
张俊在脑海中飞速排演着计划:新帝显然是个急性子。
登基大典后三日就要正式改元。
改元后的三日,就是北伐军的大师之礼——毕竟孔圣人都说过 “杀人之中,又有礼焉。”,故而大军征伐前,也是有礼仪流程的,誓师完毕后再正式开拔。
这么快!
张俊皱眉:实在没想到时间这么紧张。
要知道,大师之礼后,自己可就没什么理由逗留在开封了!
在这之前,他能联系上太上皇吗?毕竟,这回可不是送一封没头没脑暗信的微弱联系,这回是要君臣计划好复位大事的流程的深度沟通,尤其是他必须得拿到一封太上皇的亲笔圣旨才行。
都不只是为了师出有名,张俊主要是担心太上皇临阵怂了,说不定会一推四五六,把他交给新君出气——不,才不是‘不一定’,以他对太上皇的了解,若是没有手诏这种‘硬证据’,太上皇一定会把他踹出去当挡箭牌:啊?什么复位?朕没听说过啊。
要是……能亲眼见一见太上皇就好了!
*
“朕得亲眼见一见金龙鱼啊!”
就像张俊担心太上皇临阵退缩一样,姜离也害怕金龙鱼怂了,万一事到临头跑了怎么办?
一旦让他回到自家军营中,就多太多麻烦了。
就在这龙德宫把他扣住,才是辩无可辩。
于是,两日后,绍兴年号的最后一天夜里,龙德宫上演了一场感人至深的双向奔赴——
张俊第一回 穿宦官的衣裳,难免有点别扭。
但谨慎起见,他还是学着身旁那位引路小宦官的举止,步子小而轻捷往前走去。
天知道他见到这位公公手持太上皇密信来的时候,多么惊喜。
太上皇显然是收到了他的【郭子仪】暗号,派人来联络他的‘再造山河’大将军了。
张俊依照密信换了宦官衣裳,跟着这位真正的宦官趁夜混进了龙德宫。
在真正进到龙德宫后,张俊是越走越敬佩:这位小宦官对龙德宫的防守布置简直是了如指掌,守卫们什么时候换班,哪里是巡回薄弱处都十分清楚。
带着他一路行来,就遇到了两回普通禁军的例查,皆是有惊无险过去了。
小宦官轻声道:“也就这个时辰,从西北门进龙德宫便宜些。若是遇到梁将军的亲卫,那可糟了!”又道:“所以委屈将军穿成这个样子了。若扮作匠人或是运送之人,盘查的太严。”
张俊忙道:“为了上皇尽忠,有什么可委屈的。”
又在心内点头:果然是陛下,不愧是当了十多年皇帝的人,哪怕如今落难中,还有这么得力的心腹暗棋!
“还不知这位中贵人高姓大名?”张俊觉得应该提前搞好关系。
别看这个宦官年轻,但上皇一旦复位,至少一个内侍省押班跑不了啊。
小宦官扬起一张机灵讨喜的面容。
如果有恐怖游轮上稻草人在这里,就会惊恐认出,这就是当日给他们念诵‘剥皮揎草’指南的人,念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极有氛围感!
但张俊自然不认得,他只觉得这位公公声音挺好听的,待人又周到又客气,比从前宫里耀武扬威的宦官们强多了。
“小英。”宦官笑眯眯道:“我哪里配将军称一声‘中贵人’,官家如此唤我,将军也如此唤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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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一路行来,看着断壁残垣未曾整修的龙德宫直叹气。
唉,官家怎么过的下去这种日子。
而他,若是将官家从这等凄凉境地救出来(还是第二次),他都不敢想,会得到何等封赏!
第118章 事成之夜
夜色中宫宇残破的龙德宫,看起来阴森可怖。
只有巡逻的侍卫,时不时带着一队灯笼飘过。走的久了,甚至让张俊想起话本里,行人误入深山鬼楼后再也走不出来的故事。
“喵。”
张俊怀着心事精神紧绷,在看到一只玄猫忽然跃出来后,心跳都停了两拍,差点抽出靴中藏着的匕首掷过去。
倒是小英连忙拦着道:“将军使不得!这是上皇心爱的猫呢。”
甚至还蹲下来,像是面对同僚一样,很认真握了握黑猫的爪子。
然后转过头对张俊露出了亲切和善的笑容。
黄色的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笼,在小英面容上映出一片血色般的殷红:“看到猫衙内啊,说明咱们快到上皇的寝宫了。”
张俊心下稍安。
那就好。
其实他敢于今儿趁夜独自来此,并非托大。
据他得到的情报:开封城外的誓军祭台已然营造完毕,李纲相公遍请此番领命北伐的诸将,待他下衙后一起去城外勘察下现场,顺带再商讨些四日后大师之礼的细节。
也就是说,今晚,各位将领都不在开封城内!
黄昏时分,张俊亲眼看着他最在意的岳韩二人结伴出城去了,连岳云也骑马跟在后面。
又令府中亲信去打听了,吴玠吴璘两兄弟、刘锜、甚至他的副将杨存中等人也都应李纲老相公之请出城去了。
——他这才敢放心赴约。
今夜,就是最好的面圣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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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德宫西北角的一处宫殿。
因怕弄脏了她素日住的院落,姜离就另外挑了一个合适的院子。
从这处殿宇出去走西北宫门,到开封城外的誓军之地最近。
她原本百无聊赖地抱着手炉发呆,直到6688跟她分享视线:“来了。”
姜离遽然睁眼:看到金龙鱼真身了。
那一瞬间,姜离眼前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一千两黄金打造的大金球——
这回不是什么情绪上的比喻,而是事实。
张俊爱好收敛金银,家中金银多的都犯愁。自家花不完不说,还怕贼偷和贼惦记。
于是张俊就想了个法子:既然散碎的金子银子容易丢,那就搞个大的。令匠人把家中闲散金银熔了,每一千两打成一个球。
对此张俊颇为得意,还给心爱的金银球们起了名字,叫做‘没奈何’,意思是连贼来了都只能干瞪眼,无可奈何搬不动!*
彼时玄猫趴在姜离的膝盖上继续道:“虽史册上没有记载张俊家到底有多少大金球,但却有记载过:张俊死后,家中后辈恐朝廷查抄,曾主动‘进献黄金九万两。’”
主动送出来的就这么多,府中到底有多少,实难估量。
为此,哪怕岳少保等人记挂她的安危,姜离还是很坚持定下他们都出城去的计划。
虽说现实中钓鱼总是空军,但姜离还是很有些理论经验的:越是大鱼胆子越小,一定得给它安全宁静的环境,它才会来吞吃鱼饵。
现在,它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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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自然曾经设想过君臣相见的场景,只是他没想到太上皇会这般激动。
见到他的瞬间,太上皇就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潸然而下:“张卿,朕等你太久了!”
张俊当即跪拜:“臣见过官家!”用的是官家,而不是太上皇,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叩首后抬起头来,准备说出下一句备好的台词:臣来晚了,官家可受苦了!
然而抬眼看清太上皇时,张俊的台词忽然有点卡住:太上皇看起来眼睛明亮气色绝佳,甚至比起他年初见到时还丰润了一圈。
最近愁的消瘦了许多的张俊,在心里写了个‘服’叩扣群司二而2伍九仪死七搜集这篇文加入还能看更多吃肉文字:真不愧是对着金人也能跪下去的陛下。
心真大啊,被幽禁都能把自己养的油光水滑的!
好在,张俊只是卡壳了一下,很快调整了状态,拿出奸臣的职业素养,面对气色上佳的太上皇,凄切说完了那句‘官家受苦’的台词。
张俊说完后就见太上皇边擦眼泪边回道:“朕倒不苦,张卿接下来的日子,才真是要受累受苦了。”
姜离还是主打一个实话实说:刑讯不好挨呀。
前几日她可是去看过一次传说中的金兀术(完颜宗弼),自然也见到了擅长做人的杜刑官和他的‘做人成果’。
正好,四日后大师之礼,完颜宗弼就要被拉去祭旗。
——杜刑官的档期也就空出来了,可以专心烹饪全身是宝的金龙鱼。
姜离想到漫天飞舞的黄金,整个人再次不可控制地溢出幸福的泪光。
“张卿实不知,你今日出现在这儿,朕盼了多久。这些个日日夜夜,朕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