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眉眼如削、薄唇似描的公子静坐台阶,他一身月白布袍,举止儒雅, 颇有些书生气质, 正托腮眯眼, 和着屋内琅琅的女声, 轻声跟读。
蓝芷搁下书册,“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散学。”
“哇哦——”学子们欢呼雀跃地一哄而散。
蓝芷慢悠悠地收拾教具,缓缓走出屋, 撞见了从台阶上站起来的张荦。
张荦微笑着迎上来, 十分顺手地接过装教具的书袋, 自己背上, “姐姐累吗?”
“还好。”蓝芷嘴角漾着梨涡。
“爹爹, 爹爹——”一个身着粉色褂子,头束双丸髻的小姑娘冲上来, 直往张荦身上蹦。
张荦矮身一把抱起她, “小甜豆, 今日有没有听娘亲的话啊?”
“嗯嗯嗯。”小甜豆一脸乖巧,脑袋不住地点豆子, 亲昵地搂着张荦的脖颈。
小甜豆姓白,今年六岁,张荦和蓝芷出宫后,就将她从尼姑庵接了出来,一直养在身边。
蓝芷上去理了理她扭乱的小裙子,刚放下的手,就又被张荦执了起来。
张荦一手抱着小甜豆,只腾出一只手,将姐姐的手拉到唇边轻呼了呼。
如今是天气和暖的夏末,姐姐的手也早就不似当初一般冰凉,但张荦这个一见到她,就想替她焐手的习惯,养成了就一直改不掉。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朝山下走。
蓝芷问道:“今儿怎么特意上山来接?”
“下雨,怕你没带伞,上了山,雨又停了。”张荦闲话道,“中午吃了什么?”
蓝芷叹了口气,“李大娘又做了蛋炒饭,不光是我,孩子们也都吃腻了。我怕再吃下去,那群小崽子要撩膀子去掀厨房了。”
“哈哈,李大娘是不是又说……”张荦学她的口吻,“老婆子做的蛋炒饭好吃又营养,你们知道俺儿子吧,俺儿子高头马大的,还是驯马好手,就是吃俺的蛋炒饭长大的。”
“哈哈哈。”三人笑作一团。
张荦捏了捏蓝芷的手,“没事儿,晚上相公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蓝芷一下贴到他身上,撒娇似地道,“我要吃佛跳墙、蟹酿橙、兰花熊掌……”
“额……”张荦越听,脸越黑,对怀里的小甜豆佯装抱怨道,“娘子太不好养了,怎么办?”
小甜豆挺起胸脯,得意道:“爹爹你终于知道了吧,还是闺女好养,甜豆就想吃个麻婆豆腐,爹爹做的麻婆豆腐,实在是太好吃了~”
张荦点了一下小馋猫的鼻头,“确实还是闺女好养。”
蓝芷见他俩一家亲,自己反倒被冷落了,没好气地曲指弹了一下张荦的额头,“白眼狼,没良心。”
“哼——,爹爹确实太没良心了。”小甜豆又奔着身子要亲蓝芷,“娘亲,还是小甜豆好吧,甜豆中午还把娘亲爱吃的豌豆,都省给娘亲吃了,甜豆最最爱娘亲了~”
“小人精。”蓝芷捏她粉嫩的圆鼻头,“小小年纪两面三刀,里外你都是好人。娘亲告诉你哦,下回不许不吃蔬菜,不吃蔬菜的小姑娘,长大就不漂亮了。”
张荦在旁边轻笑,“你这么凶,吓着她了。”
“啊?真的会不漂亮吗?不行不行。”小甜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扁着小嘴道,“甜豆是最最漂亮、最最可爱的小姑娘。”
“可……可是……”小甜豆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一脸无措又委屈,“甜豆是豆,豌豆也是豆,豆豆怎么能吃豆豆呢?”
“哈哈哈——”山间不时飘来银铃般的哄笑声。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相携归家。
斜阳入林间,有彩虹爬上来。
*
晚间。
蓝芷在灯下展信。
以免被连累,红药在宫变前夕,收拾行囊离开湘王府,临走前被祁溯后宅的几个姬妾堵住了。百般无奈之下,红药只能勉为其难地带着无家可归的湘王后宫,一起去了外地做生意。
当时,蓝芷得知她要下海经商,写了封信寒碜她,‘就你还做生意?我看赚黑心钱还差不多。’
如今,红药的生意越做越红火,都说北边商界出了个女掌柜。
她自然要写信怼回来,‘本姑娘就是要,赚尽天下不义之财!’
“哈哈。”蓝芷想着红药说这话时,双手叉腰大放豪言壮语的样子,不由地哑然失笑。
张荦刚沐完浴,只着单薄中衣,从她身后腻了上来,“何事这么开心?”
蓝芷将信递给他,随口问道:“甜豆睡了?”
“还没。”张荦亲了亲她的耳垂。
蓝芷把头别开,知道他要起腻,轻语道:“天还早,甜豆都没睡,让她听到了多不好。”
“放心吧,过几天她生母忌日,小东西在屋里叠金莲,认真得紧,听不到我们这头。”张荦大致扫完信,将脑袋耷在她颈间,含含糊糊道,“姐姐每天白日里要去山上的私塾教书,回到家又只知关心旁人,都不怎么关心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蓝芷侧头睖了肩膀上的人一眼,嗔道,“从前我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我的佛跳墙呢?晚上怎么没吃着?”
“佛跳墙耗时耗材,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好的?”张荦在那白皙的锁骨上半亲半咬了一口,“要不姐姐还是吃我吧,好不好?”
“切,就知道糊弄人。”蓝芷将黏在她身上的脑袋甩开。
张荦被推开了,倒也不恼,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紧不慢地解了腰间的系带,露出光洁饱满的胸膛,紧实又不夸张的肌肉。
“难道我还比不上区区佛跳墙?”他明晃晃地晃到蓝芷面前,“姐姐你说,到底选我还是选佛跳墙?”
蓝芷暗暗瞟了他一眼,抿唇道:“那还是你吧。”
就这样,小太监被一把扑倒了。
……
蓝芷趴睡在绣枕上,眼皮沉沉,鸦发慵散,后背白嫩如玉,锦被搭在盈盈一握的腰间,一路往下勾勒出优美的弧度。
小馋猫忙活一晚,仍像不够似的,在那白玉上啄个不停,又舔又吻。
“咝——”蓝芷摸到颈间的一抹湿热,就知道又落下红印了,“怎么总胡闹?脖子成这样了,我明日怎么去上课?”
“不怕的,姐姐。”张荦兴兴下床,拿来了笔墨。
“你要做什么?”蓝芷一下睁大眼,生怕他又整什么幺蛾子。
“我给姐姐画成梅花,看上去就跟花钿一样,我知道一种时兴的花样,很衬姐姐。”张荦边说,边下笔画了起来。
蓝芷原就有些累了,半睡半醒着也懒得管他,任由人摆弄。
不多时,蓝芷倏一下睁眼,感觉身上的人还在画,“后背上的不用画,穿在衣裳里又看不到,怪痒的。”
“要画。”张荦答得斩钉截铁,“每回去镇上卖字画,只要是姐姐的画儿,基本都是一抢而空,可我那副寒梅,三个月了还没卖出去。有个懂画的秀才说我笔浅,要多练。”
多练?你要练去纸上练啊,深更半夜拿我练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蓝芷不耐烦地嘟囔,带着点娇嗔的意味,“全身都画,多难洗啊。”
张荦乐此不疲,“姐姐不用担心,我替你洗。”
蓝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