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在生气啊,你他妈就不能哄一下我吗?”江应站起来,走到游时面前,讥笑着说。
你凭什么不让我生气?逼着我表白的是你,说分手的也是你,消失是你,重逢的时候往外走的还是你。
游时,你凭什么不让我生气?
“我跟你说过的吧……”游时沉默了很久,极轻抽了一口气,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往下接着说,“我不太擅长这种故人相见。”
上学时候的游时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却怕回一个街区见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他那时候就不擅长,江应一点点带着他回去,江应一走,他又学不会了,甚至比之前症状更加严重。
游时偏头看向阳台外,外面乌云翻涌,让他想到那天游玉书阴沉沉的办公室,黑云逼近的天台。
他笑着摇摇头,像在自言自语:“如果你没有到江城,如果你没有认识我,你应该不会那么难过吧……”
“他所有痛苦,都是因为你啊。”
游时当时暴怒着去反驳,但他还是听进去了。
此后许多年,这句话像一枚带毒的钉子扎在游时脑海,他午夜惊醒的时候,会想,如果江应没有遇见他,生活会是什么样。
如果没有遇见他……江叔叔不会因为债务而心灰意冷,不会离开,江奶奶不会再受打击,不会犯病,江应也可以不用去北京,不用太早地承担起一切。
他可以按部就班地上大学,可以进省队,打他梦想中的noi。
游时冲他笑笑,语气很淡,努力地去笑,去吊儿郎当,去撑起一个什么都不在意的壳子:“江应,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可以养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好……”江应瞪着他点点头,转身冲向卧室,一脚踹开最底下的柜子,柜子上挂了个被砸烂的老式锁,他弯腰,从里面翻出去高中时候用的手机。
锁是他再遇见游时的第一天砸烂的,打开柜子的那一刹那,时光扑面而来,他惊讶地发现所有东西他都很熟,收起来的卷子、用过的辅导书、在学校时的水杯……甚至连摆放位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以为自己锁进柜子就忘了,其实一点没忘,思念反而随着时间而愈演愈烈,像是沸腾的酒。
“这就是你给我的东西吗?”江应调出支付宝,把手机扔进他怀里,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每个月都给我转账,即使从来收不到我的回复?”
表面的吊儿郎当要维持不住了……
别问了。
别问了。
“……当年你家里的贷款,是游玉书放的,他是个人渣。”游时脸色苍白,又虚弱地冲他笑了笑,“我是他儿子,我也——”
“你他妈以为我当时不知道吗?”江应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
一句话把游时锤在原地,他努力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不可思议地抬头:“你、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游玉书吗?”江应一点点逼近,盯着他眼睛:“为什么只转账,除了节日祝福一句话都不肯给我留?”
“我……”游时哑了,眼睛逐渐模糊,他使劲眨了眨,偏过头,“我没脸见你。”
他盯着地面,余光中似乎看见江应笑了,点点头说“好”。屋内沉默一阵后,他忽然听到很多年前的录音。
他瞳孔抖了一下。
带着杂音的录音从手机话筒里传出来,江应的声音清醒带着笑,自己则低声哼哼着。
“你会喜欢多久?”
“我会喜欢你到……特别久。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了,那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录音了,他在一片浆糊中搜索这是什么时候,自己醉意朦胧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他还没理清楚,江应就按下暂停键,举着手机,声音沉又哑:
“游时。”
“我现在喜欢你,你还喜欢我吗?”
游时被钉在原地,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心脏蹦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他忽然想到那天车上看到的戒指闪光,还有那天他没问出的话,许久,他艰难理清了思绪,开口就带上了哭腔:“你……你结婚了吗?”
江应气笑了,不由分说走过来拽着他,格外恶劣地把黄花弄醒,又带着他进卧室,扔他站在柜子前。
满柜子的回忆朝他涌来,原来一切从未遗忘,一切如此刻骨。
“我他妈喂着你的猫,租着你的房子,你的东西我全都给你留着,到头来,你问我我结婚了吗?我真想把你心剖开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江应指着柜子,又委屈又生气,“游时,快点!给我道歉!”
游时盯着柜子里的东西,眼睛眨了眨,慢半拍地回复:“哦……我,对不起……”
戒指很亮很闪,看上去像是新的,但游时终于看清了,这不是新的,戒指内圈刻着他的名字,刻着yxs。
游时抓着他手腕,接过戒指,要帮他戴到无名指上。
“喂,你要给我戴戒指最起码得单膝跪地吧?”江应气急败坏地说。
“哦。好……”游时懵着点头,一条腿弯着,正要跪下去。
一只手忽然抓住他胳膊,他被拎上去,游时抬头,迎上一个狂风暴雨般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