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邮忽然压住他的手,冲他笑笑:“别打叉了吧,打叉不好看。”
查操员看了他两秒才放下手。
“游时是个什么人?很重要吗?”查操员忽然问。
“你不知道游时?”赵邮惊了一下。
“我刚入校我知道个屁。”查操员无语地看他。
赵邮愣了两秒钟,抓抓头发冲他傻笑:“游时是个很牛逼的人,基本全校都知道,倒数第一入校,数学却次次都能考145朝上,打架翘课每次都有他,把牛主任气得七窍冒烟,你要是想知道他,你就去二高贴吧上搜搜……”
赵邮的声音随着风一点点飘散。
该怎么形容游时呢?
校门口的保安会说他是全校最能跑的,迟到必定有他,翻墙也必定有他,他每次来校门口,都会有好几双眼睛同时盯着;牛主任会说这是让他最操心的,也最骄傲的学生,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但一场期末考,一次比赛,非常给二高长脸;门口小卖部老板会想起那个总是来偷偷买烟的少年,他未成年的时候天天来,等真成年了,反而不来买了;老李说他是天才,槐姐说他学英语少一个筋……
很难说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起他的时候只会让人想起天上的飞鸟,自由又恣意。
又会让人想起在天空绽开的烟花,复杂又可爱。
但无论是什么,都转瞬即逝,看过之后,就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生活里渐渐不再有人提起他,二高的校霸换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他就这样离开了。
江应后来带着猫去宋爷爷家,宋爷爷问他游时呢?怎么不和游时一起来。
江应笑笑说:“出国了。”
宋爷爷点头,感叹一声:“出国好。出国有前途。”
他说完,仰起头看天空,过了一会儿,叫江应进来吃饭。
江应吃着夹生的米的时候,心说,总会有人记得的。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日历一页页往下翻着,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越变越小,直到变成1.
二高是考场,收拾考场那天天气很热,风扇吱呀吱呀转着,像是随时会掉下来,外面是夏季傍晚特有的铺满整个天空的绚丽晚霞。
江应平静地把桌子拉开,拉成一前一后,然后坐在那里发呆。
就要结束了啊。
他的青春。
他的高中时代。
高考完,炎热的夏季里,所有人都焦急地等着成绩。牛主任最着急,他已经提前打好了江应是江城状元的横幅海报。
出成绩那天,江应很平静地查分,告诉槐姐和牛主任,然后把手机一关,一觉睡到天亮。
二班几个人出成绩后又聚了一次,饭桌上,不可避免地谈起未来。
毛然然留在江城本地,刘晓聪读了师范,赵邮最后决定复读一年,陪赵雪一起高考。
兴许是离别在即,饭桌上,几个人喝多了酒,都很惆怅。
刘晓聪大着舌头问:“江神,你……你和你对象,能到一个城市吗?”
江应垂下眸子,转着自己手里的酒杯,最后摇摇头。
“啊……”刘晓聪感叹着,“没事,现在交通那么发达,总可以见面的……”
“见不到。”江应忽然抬起眼睛,语气很淡,“分手了。”
赵邮心里一紧,捂住刘晓聪的嘴,又看向江应,小心翼翼地问:“江神,你和你对象……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江应忽然沉默。
什么时候呢?
他要记不清楚了。
许久后他说:“校庆前,网吧里。”
后来见面的时候,游时看他第一眼,愤怒地踹了凳子离开教室。
最后一次见面,游时喝醉了,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地对他说喜欢。
江应最后去了北京,从本科一路读到硕博。
那天晚上,北京下了很大的雪,他打开窗户,伸出手去接雪花。
他看见很久之前的少年,在协和的亮着灯的红色牌子前,拿着手机对准天上去录视频。
他还想他打开窗户的瞬间,会看到游时站在楼下,站在雪地里,冲他画爱心。
但没有,他只看见了雪地里的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游时所在的城市也下雪。
两人差了好几个时区,江应那里是晚上,游时那里是上午。
游时裹着厚厚的围巾,一个人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会抬起头看雪花,天气太冷,呼吸都成了白雾。
一金发碧眼的同学走过来,冲他打招呼,又指了指地上游时走出来的爱心,竖起大拇指,说:“beautiful!”
游时这才低头去看,怔愣一下,笑着对他说:“thank you。”
他刚过来的时候,语言不通,他60分的英语成绩实在不够日常生活,别人说什么他听不懂,他说什么别人也听不懂,于是就不怎么说话,成天形单影只地一个人。
那个时候游玉书看他也看得很严,他会监视游时的社交圈,会看他聊天软件,严防死守,怕他再跟江应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