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时还没来,”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背着手说,“他不来就把节目撤了,不用报幕了。”
黑暗里几个人同时冲出来,赵雪一把抢过主持人手里的报幕单,其余几个人冲到前面,把两个主持人护在身后。
“不行!时间还没有到!万一他赶到了呢?”赵邮梗着脖子说。
“钢琴不需要调试吗?他不需要妆造吗?这次校庆是要拿出去宣传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反正不行,他肯定能赶到的!”
“你是哪个班的?”
“赵邮!够了!”槐姐走过来。
所有人瞬间安静。
她面色阴沉,像是连续失眠了好几晚,她先是看了看赵邮,又扭头看向他们护在身后的主持人,沉声说:“把单子还给人家!”
赵雪看了赵邮一眼,把单子递出去,赵邮又在手里捏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不甘愿地还给主持人。
槐姐扭头,看向早就放置在场上的钢琴。通体黑金色,在舞台光照耀下显得闪闪发亮,通体都流转着光芒。
许久,她转回头,说:“把游时的节目删了吧。他不会来了。”
—
下午两点五十。
江应沉默地坐在心导管室外,闭着眼睛按着眉心,不一会儿,又掏出手机看时间。
原定于上午的冠脉造影因为突发的急诊,一直推迟到下午才做。江奶奶刚进入导管室三分钟。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他们的合唱节目已经过了,游时的节目安排在倒数第五个,他最多还有五十分钟。五十分钟,需要江奶奶做完检查,等检查结果,问完医生,再从医院赶到学校。
身边已经没人在等了。空旷的屋子里坐着他自己,他微微弯着腰,前面是医院的白墙和关上的心导管室的门,他背影孤零零的。
安静一会儿后,他搓了搓脸,拿起手机给游时发语音。
“游小时,我可能过去的要晚一点。”
十分钟后,他才收到游时急匆匆回复的消息,非常简短,只有一个字“好”。
—
下午三点半。
赵邮终于接到了游时的电话。
在电话声响起的那刻,赵雪毛然然几个人瞬间站起来,围在赵邮身边。
“喂?”游时在电话里跟赵邮说,“我到……”
“你他妈今天怎么回事?”不等游时说完,赵邮在后台冲着游时破口大骂,“我他妈还以为时光倒流了回初三了呢!说失联就失联了,你天天能别让我这么提心吊胆的么?”
“江应到了吗?”游时轻笑一下,转移了话题。
赵邮环视了一圈,又掀开帘子往他们班所在的观众席看,没扫到江应的人脸,一把甩下帘子,没好气地说:“没到。合着你们没在一起啊。”
“没有。”游时说。
赵邮听见游时声音有点喘,还能听见他那边呼啸的风声,微微一怔愣:“你……”
“还有几个节目结束?”游时忽然说。
赵邮又掀开帘子,露出一只眼睛盯着舞台:“还剩两个。”
“两个有点赶,”游时轻笑,“不过足够了。”
“你他妈还知道你来的晚啊?!”赵邮骂人。
“兄弟,散场的时候,帮我拖一下。”游时在那边笑着说,“回头请你吃饭。”
“滚!谁稀罕吃你的饭!粥又不放糖难喝死了!”
挂了电话,几个人对视一眼。
“六十年耕耘,六十年收获,无数老师在这里青丝变白发,无数学子在这里生发出新的枝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在此六十周年校庆之际……”
台上,主持人声情并茂地朗诵着最后的结束语,整个会场充斥着一种狂欢过后的寂寞。
与此同时,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潜入后台,悄无声息地站在灯光控制台两个学生身后,那两个学生察觉到了什么,同时往后看去。
赵雪无辜地冲他们歪头一笑,刹那间伸手,连续拨了好几个滑块,关了舞台的全部灯光。
舞台瞬间全黑,赵邮和毛然然偷偷潜上台,在一片黑暗中夺走了主持人手里的话筒,领着他们在一片漆黑里下了舞台。
场馆全都黑了,只有几扇小窗户能透出外面的天光,人群不安地躁动起来,紧接着是一段长达三秒钟的音响刺耳的忙音,所有人又都瞬间安静,茫然地看向舞台的方向。
“什么情况!”男主持问。
“嘘,马上,马上就知道了!”赵邮低声说,“等会儿需要你们报个幕。当然,不报也行。”
“谁的?”
“高二二班,游时。”
刷——
一束白光打在舞台边的钢琴上,只有独独的一束,其余地方全是黑的。
场边,主持人报幕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是临时加的一个节目……”
少年从后台走出来,起伏的胸膛显示出他是一路跑过来的,他来不及换上表演用的燕尾服,来不及妆造,来不及给发丝打上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