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机的屏幕小,看不全。
迟真只觉得像电视、杂志上会出现的那种充满设计感的漂亮房子,很像是段之时这种社会精英住的地方。
当他一天之内,从南州的小出租屋,坐几个小时的高铁,赶到檀城,登上这座檀城市中心高级公寓的二十三层时,他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胸口塞着砂石,有点闷,又像肺部被棉花堵住,有点呼吸不过来。
物业管家领他到达二十三层,彬彬有礼地说:“您好,段先生家到了,这一层只有段先生一户。您如果有什么事,可随时告知。”
迟真背着双肩包,拎着礼物袋,跟管家说了谢谢,走出电梯。
走廊光线明亮,尽头处摆着一盆高大的绿植,在精心养护下,每一片绿叶都仿佛在发着光,一片枯叶都没有。
迟真走到黑色大门前,在密码锁的电子键盘上输入段之时发给他的密码。
密码正确,发出一声轻微的“噔”,大门开了。
迟真走了进去,玄关的感应灯光随即亮起。
玄关有点大,满墙的柜子直接到顶,他打开鞋柜,找了双拖鞋换上,将自己的球鞋摆正。
入户门的正对面是黑色的置物柜,上面摆着一幅画,似乎是某个游戏的原画。画的旁边,摆放着一张嵌在黑色实木相框里的照片。身穿西装的段之时,手捧一束鲜花,身边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跟一位优雅的女士。他们三人站在国外名校的教学楼前,面带微笑。男士的眉眼跟段之时有几分相像,这应该是段之时的父母吧,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迟真的不适感越发强烈。
他记起来了,这种感觉,跟中职二年级那年,千里江陵从游戏里离开,他在微博找到千里江陵,发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当时的感觉一样。
非常清晰、刻骨地认识到,有人跟自己处在完完全全不同的世界。
客厅很大,现代极简的装修,很符合段之时的风格。
迟真没有乱走,他在客厅的黑色沙发坐下,将礼物放在深褐色的原木茶几上,而后不动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回去的票,估摸着段之时赶过来的时间,跟这里到檀城站的时间,四点的高铁很难赶上。
而剩下的车次,车票都已经售空。
其实礼物已经送到,迟真应该回去了,现在走,还赶得及回程的高铁。
但是——
段之时让他留下来等。
迟真不想承认,但他的内心,非常隐秘的渴望,渴望能见段之时一面。明明上周见过一次面,才过了五天,又很想很想见段之时了。
客厅的设计非常漂亮,所有的家具、摆饰看上去都那么雅致。客厅另一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城市高楼的风景。
到了晚上,这面落地窗外,一定是非常璀璨的夜景。
迟真知道,这样漂亮的景观是要钱的。
位置优越的房子,开阔的视野,漂亮的风景,这些全是要钱的。
一个月租金一千二的小出租屋,就没有这样干净漂亮的电梯,没有璀璨的夜景。拉开他卧室的窗帘,只能看到对面住户堆积杂物的阳台。
这是他跟段之时之间的差距。
他看着茶几上的礼物袋子,想着,段家是怎么给段之时过生日的呢?是不是每年都全家人聚在一起,爷爷奶奶,姑姑,爸爸妈妈,一起给段之时庆贺生日。
段之时有包容、关心他的家人,拥有很多的爱。
都是迟真没有的。
他爸妈已经好几个月没给他打电话了,今年的生日悄无声息地过了,甚至他自己都没想起来,一直在直播赚钱。
很早就没人给他过生日了,也没人记起来。
迟真无所谓的。
只是他觉得这样双手空空的自己,实在不应该留在这里,贪心地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能够跟段之时网恋已经是幸运至极,他应该把所有的一切都留在网络里,不应该带到现实中,不该参与进段之时的生活,更不该在脑子里出现奔现的念头。
迟真很沮丧,他抱着自己的双肩包,包里是沉甸甸的练习册。
他想走了。
他站起来,背起双肩包,将礼物袋留在茶几上。
换回球鞋的时候,他鼻子有点酸。
他忍下那股酸意,认定自己这几天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将拖鞋摆放回去,关上柜门,直起身的时候——
大门开了。
段之时大步踏入,被站在玄关的迟真吓了一跳。
“怎么还站在这里?”
他看了看迟真脚下的鞋,以及将开未开的柜门,问:“你这是刚刚上来?我不是让管家先带你上来等我吗?”
迟真摇了摇头,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是,我、我要走了。回程的车票是四点的,我怕来不及……”
他不敢看段之时,段之时却俯身,盯着他的眼睛,问:“来回八九个小时,就为了给我送生日礼物?礼物送到了就要走了?都不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吗?”
迟真慌张,看了段之时一眼,很快又移开眼睛,说:“生日快乐。”
段之时不说话了,他伸手打开鞋柜,将迟真放回去的拖鞋重新拿出来,摆在迟真面前,说:“给我看看礼物,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