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她前脚刚逃走,后脚就听见有人来了。沈知韫不敢耽搁,当即拼尽全力往前跑,再到后来,她就阴差阳错的与贺令昭一起落水了。
后来明宣帝为他们二人赐了婚,沈知韫便将此事烂在了肚子里,但每次看见魏琤时,她就觉得喉咙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贺令昭的大掌落在沈知韫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拍着:“阿韫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沈知韫轻轻嗯了声。他们两人相互依靠了一会儿之后,沈知韫才想了另外一件事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这件事应当只有她和魏琤知道才是。当时陛下已经为她和贺令昭赐婚了,魏琤也未能得逞,这件事闹大了对她没好处,沈知韫只得忍着恶心将此事咽下了。而魏琤一心想拉拢贺令昭,自然不可能主动将这事告诉贺令昭。
“我今日在宫里遇见了二皇子。”
沈知韫顿时了然。太子之位悬置多年,二皇子和四皇子为了那个位子,私下早已已经开始拉拢朝臣了,而贺承安手握重兵,又深得陛下器重,他如今不在上京,那么贺令昭就成了他们争相拉拢的对象。
说到这里时,贺令昭叹了一口气:“从前我不觉得,可经过今日这一遭之后,我都开始有点同情表哥了。”
沈知韫:“……”
沈婵性子淡泊,虽入宫多年,但平日两耳不闻殿外事,一心只调香养花。而魏珩是皇子,虽然这些年他一直有意藏拙,但夹在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们二人正说话间,马车停了。
沈知韫撩开帘子,就见定北侯府到了。他们二人刚下马车,便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骑着快马飞奔而来,而后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那人向沈知韫与贺令昭行过礼之后,将手中的盒子呈上来:“这是我家二殿下命属下给二公子送来的。”
贺令昭打开瞧了一眼,里面全是上好的伤药。
“你家二殿下倒是会做人,还知道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呢!”贺令昭冷笑一声,将匣子又阖上,复又扔回那人怀中,“回去告诉你家二殿下,心意我收到了,但我们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伤药,这药还是留给他自个儿吧。”
那管事也没再过多纠缠,又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
“你刚得罪了四皇子,这会儿不怕连二皇子也得罪了?”沈知韫偏头看向贺令昭。
贺令昭满不在乎:“我爹离京前,便再三叮嘱过,不许我搅和进争储里。若我前脚揍了四皇子,后脚又收了二皇子送来的伤药,只怕明日这上京就开始流传,我们贺家向二皇子投诚了呢!”
这话听起来确实没毛病。
“你放心,你相公我啊,虽然平常是个混不吝的,但我心里有数的。”说着,贺令昭便向给沈知韫笑一下,结果牵扯到了脸上的伤,他顿时被疼的嘶嘶倒吸凉气。
沈知韫正要说话时,公主府那边的女官过来了。
昭宁大长公主也听说了沈知韫与贺令昭相继进宫一事,她不放心便派了女官过来等消息。贺令昭只得顶着满脸的伤去见昭宁大长公主,并避重就轻说是二皇子挑拨,他与四皇子打了一架。
“陛下已经知道此事了,他罚我在勤政殿外跪了一会儿,便让阿韫带我回来了。”
昭宁大长公主满脸气愤,原本欲进宫去找陛下,结果听贺令昭说,魏琤的伤比他的更重,昭宁大长公主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满脸心疼道:“老二和老四争那个位子让他们争去,你日后离他们远些,以免卷入进去。”
贺令昭乖乖应了,他们从公主府离开时,昭宁大长公主又给他们了一匣子上好的伤药。
贺令昭与沈知韫回到院中时,安平便来报说,他们离京之后,陛下当即召了户部的几位官员入宫议事,之后又钦点了三皇子魏珩赶赴陵山郡赈灾。
贺令昭先是一愣,旋即想了起来,如今魏珩在户部挂职。
“我们今天闹了这一出,到最后得益的却是表哥呢!”贺令昭开玩笑道。
沈知韫瞪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贫嘴!”
“好好好,我不贫嘴了。”说完,贺令昭趁着沈知韫不注意,飞快在沈知韫颊边亲了一下,然后赶在沈知韫发怒之前,便迅速往画室的方向走。一面走,贺令昭还一面笑嘻嘻道,“后日便是武学选拔了,届时我过了武学选拔之后,再来找阿韫要更大的奖励。”
说完,贺令昭意有所指的往沈知韫唇上扫了一眼。
院中还有下人呢!沈知韫顿时恼怒的将手中的团扇丢过去打贺令昭:“等你通过了再说。”
贺令昭一抬手便稳稳接住了团扇,他笑的欠扁:“那阿韫这意思是同意了?”
沈知韫一时不防被贺令昭套进去了,反应过来之后,她不再与贺令昭逞口舌之快,而是当即便转身走人,只是那匆匆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贺令昭站在画室门口,笑的一脸欢愉。
他和沈知韫之间,现在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他通过武学的入学选拔了。
第五十六章
转眼便到了武学入学选拔这一日。
这一日, 原本昭宁大长公主与王淑慧一道要陪贺令昭去,但都被贺令昭拒绝了。
“祖母,娘,我媳妇儿都娶了, 你们还陪我一道去参加太学的武学选拔, 传出去我这脸往哪儿搁啊!你们和大嫂一起在府里等消息, 阿韫陪我就好了。”
说完,不管昭宁大长公主与王淑慧同不同意,贺令昭直接拉着沈知韫跑了。
但让贺令昭没想到的是, 马车行到武学门口,他刚下来就被赵世恒和孔文礼等人团团围住了。
贺令昭惊呆了:“你们怎么来了?你们集体逃课, 不怕我叔父的戒尺吗?”
“贺兄,你最近看书看的脑子糊涂了吧。今儿是秋闱的最后一场,我们不用去太学上学的。”说话间,孔文礼一如既往的将胳膊挂在贺令昭的肩膀上, “兄弟们听说你今日来参加武学的入学选拔,就想着一起来给你助威来了。”
说完,孔文礼和赵世恒他们一帮人,围着贺令昭又唱又跳的,鼓捣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以至于武学门口的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贺令昭恨不得以袖遮面遁地走, 但却被他们围在中间不让。
正欲下马车的沈知韫,也被这帮人震惊的不轻,她单手撩着车帘, 都开始纠结, 自己要不要下去了。
孔文礼眼尖看见沈知韫了,当即便高声道:“呀, 嫂子也来送贺兄了。”
原本在闹腾贺令昭的狐朋狗友们闻言,齐齐转过头来,‘嫂子’、“弟妹”的一通乱叫。
贺令昭见状,忙上前将沈知韫扶下马车的同时,又扭头没好气的同那帮狐朋狗友们道:“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都别杵在这儿了。”怪丢人的。
众人都知道,贺令昭如今就是个耙耳朵,而沈知韫温雅娴静,他们也怕吓到沈知韫,所以便也没久留,而是同贺令昭说,“那我们兄弟几个先走,等贺兄你考完了之后,兄弟几个再给你摆酒庆祝。”
“滚滚滚。”贺令昭当即毫不留情赶人。
赵世恒他们一帮狐朋狗友便走了。贺令昭原本还想再同沈知韫说几句话的,但武学门口已有人在敲着锣喊,让参加入学选拔的武生抓紧时间进去,入学选拔即将开始。
“阿韫……”
沈知韫知道贺令昭要说什么,她伸手替贺令昭抚了抚衣袍上的褶皱,然后道:“你安心在里面考,我在外面的茶楼等你。”
“好。”贺令昭应了,然后顶着他那张青紫未消的脸朝武学门口走。
但走了没几步之后,贺令昭就听到沈知韫在身后叫他。他转过头,沈知韫已经追过来了,她眉眼温软望着他:“武试部分我不懂,但我看过文试部分的答卷,以你的才华完全能应付。不要紧张,好好考。等你出来之后,我们一起回家。”
这次武学入学选拔,贺令昭原本是信心满满的。可真到武学门口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莫名有些不安了。沈知韫如今这番话 ,不亚于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贺令昭点点头,轻轻抱了抱沈知韫,然后松开,唇边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好。”
沈知韫站在原地,目送着贺令昭进了武学。青芷在旁笑着打趣:“夫人和二公子如今的感情愈发好了。”
沈知韫嗔怒瞪了青芷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武学门口。
见那里已经没有贺令昭的身影之后,她才带着青芷进了旁侧的茶楼,她们主仆三人并安平在二楼要了正对着武学那边的雅间,然后在这里一面喝茶,一面等贺令昭出来。
结果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一位小公子被从武学里轰了出来。
沈知韫隐约觉得那个小公子的背影有些眼熟,走到窗边再一细看,便赫然发现,那小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庆国公府上下最宝贝的明珠穆红玉。
穆红玉?!她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出现在武学门口?
沈知韫道:“青芷,你下去将红玉请过来。”
青芷领命去了,没一会儿她便将穆红玉带了过来。
穆红玉小嘴噘的都能挂个罐子了,沈知韫在她腮上轻拧了一把,笑着问:“怎么了这是?谁若我们红玉生气了?”
“气死我了!武学那帮人太可恨了!我都已经乔装成这样了,还是被他们认出来了!”
沈知韫不明白:“好端端的,你乔装成男子进武学做什么?难不成也是想参加武学的入学选拔?”
“我不想参加武学的入学选拔,我只是想进去找人。”穆红玉将沈知韫当好友,便也没瞒着沈知韫。
“找人?找什么人?”穆红玉万事顺遂,又被家里人呵护的很好,沈知韫想不出来,她费这么大的精力乔装进武学的原因。
“恩人和心上人。”
沈知韫:“!!!”
上次中秋夜宴的时候,穆红玉只说她正在相看,并未说她有心上人这事。而且如今朝中重文轻武,上京的世家子弟皆大多都是从文,从武的寥寥无几,而且就算有,也大多都早早跟着父兄上战场历练了,像贺令昭这种要进武学的完全是凤毛麟角。
所以在武学的,大多都是各州县想从武的武学学生。
之后沈知韫从穆红玉的口中才得知,穆红玉与这位心上人之间的渊源。
原来前段时间,穆红玉出门闲逛,在街上被扒手偷了玉佩。穆红玉原本想去追,但被当时与她相看的那位公子所阻拦。到最后,等穆红玉不耐烦放倒那位公子,欲去追扒手时,扒手已经不见踪影了。
那玉佩是庆国公夫人给穆红玉的及笄礼,穆红玉十分看重,如今就这么被人抢了去,穆红玉自是不甘心。她不顾所有人劝阻,执意要寻那扒手。
结果刚走到一棵柳树下时,一个人突然从天而降。
那人一手拿着她的玉佩,一手抓着先前偷她玉佩的那个扒手。
珍重的玉佩失而复得,穆红玉自是喜不胜收。可还没等她问清楚对方的姓名,那人就已经走远了。穆红玉追了很久,最后也没追上对方,她只得作罢。
但后来每每看着那些世家公子在她面前舞文弄墨,穆红玉的脑海中,便会下意识蹿出当日那道远去的背影。
“阿韫,我好像喜欢上那个人了。”穆红玉对着手指头,姣好的面容半是羞涩,半是迷茫。
沈知韫没有经历过这种一见钟情的事,所以她一时拿捏不准,穆红玉是真的对那个人一见钟情了,还是那个人给穆红玉带来的新鲜感,而穆红玉把这份新鲜感误当成了喜欢。
“那你知道对方叫什么?籍贯是何处么?”沈知韫问。
穆红玉摇摇头:“我不知道,他那天将玉佩交给我之后就走了,但我看他身上穿的是武学的衣袍,想着他定然是武学的学子。”所以她就想着女扮男装偷溜进武学找一找,结果却被武学的人识破,然后‘请’了出来。
沈知韫见素来眉眼带笑的穆红玉,此时嘴角都垂到地上了,她有心想帮穆红玉一把,便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你画出来,回头我让令昭帮你找。”
穆红玉的眼睛瞬间亮了:“哎,好呀。”
青芷去找小二要了笔墨纸砚,穆红玉提笔蘸墨,然后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结果她画完之后,沈知韫和青芷顿时齐齐都沉默了。
“那个,红玉啊!”沈知韫看着纸上那个四不像的东西,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确定,那人长这个样子?”
“他不长这个样子,但是我画不出来。”穆红玉耷拉着眉眼,恼恨自己画技不精。
沈知韫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来形容他长什么样子,我来画便是。”
穆红玉立刻点头如捣蒜,她挨着沈知韫坐,然后同沈知韫形容,沈知韫便按照她形容的在纸上画开。
青芷十分好奇,能让穆红玉一见钟情的人长什么样子,便也凑在旁边看。沈知韫将最后一笔画好之后,然后递给穆红玉:“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对对对,他就长这样。”穆红玉拿着画像,顿时欣喜不已的同时,又不忘夸赞沈知韫,“阿韫,你画的真好,这眉眼,这鼻子,就连这眼神,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沈知韫顿时哭笑不得。她是按照穆红玉形容画的,只要穆红玉形容没错,那自然会跟对方一模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