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俭解下披风:“盛参谋长呢?”
副官还是不说话,只伸手请他进去,其他亲兵要随行,还被这位年轻的副官给沉默拦住。
右域对这位盛参谋长的行事风格很没有好感,周行俭的副官压低声音:“元帅。”
“现在军情紧急.您一个人进入,恐怕没有人能保护您。”
“参谋长不会伤害右参谋长。”盛漱的副官终于开口,硬梆梆的,十分僵硬,脸转过去的时候还能看到绷紧的下颌:“右参谋长快进去吧。”
周行俭一顿,侧头示意副官退下,然后抬起手,披风被带起,机械门打开缝隙的一瞬间,几个字像是积木一样从里面掉出来。
【左参谋长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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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没人觉得这会是一场难打的战役。虫族被清算会议庭被取缔,北域因为战役较少,要做的也只是在日常维护工作之余,清除一些被埋葬在冰雪和山峦下面的冻死虫卵。
这是为了防止未来有祸事发生,但本身并不危急。相比之下,右域又发生了一小波残留虫族好像才是更值得注意的事。
也因此,周行俭的下属对盛漱非要在这个时候约周行俭到左域来一叙颇有微词,甚至怀疑盛漱这是要抢功——
从轻重缓急来看,清理虫卵的功绩自然远远比不上驱赶掉最后一批虫族。
但他们没想到她是托孤。
镜头从周行俭进来后就没有再放在他脸上,而是移至下半身,或者说他面对着的盛漱身上。
她并不孱弱,相反,她本人乃至精神力非常强悍,在因战术不可捉摸而出名的颜寻参谋长教授下,她的实力甚至显得越发深不可测。
自然右域肯憋着气喊一声左参谋长也是因为,她用自己的功勋坐稳了这个位置。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一时之间,他竟然没动。
但死亡不是只有躯体的死亡。
盛漱精神尚好,披着军装外套,扶在复杂机械支撑起的扶手上,缓慢转过身来看她。如果不是她的精神力几乎微弱得他感觉不到,周行俭甚至看不出来,她命在旦夕。
“周参谋长。”
房间里剩下一位年轻治疗师。周行俭认得她。老师牺牲的时候,她的老师正是为老师主治的那位治疗师。而她显然是盛漱的心腹,在这间保密舱室里,捏着报告,手指关节发白。
也没有退出去。她的情况已经到没人看着可能随时会离开的底部。
而盛漱开口缓慢地说了这一句,就站不住——机械手从底下钻出,不约而同地搀扶住了她:“我有一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很多观众看嬴裴的时候,总觉得看裴时蕴元帅送别嬴楹元帅,然后在千万光年之外得知她牺牲的消息那里最虐。
其实不是。最虐的是他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还有呼吸,却慢慢失去呼吸的那个瞬间。
而她偏偏现在还活着。呼吸微弱眸光平静。他却已经明确知道她留不了多久了。
机械门在他面前打开的时候他甚至忘了走出去。
其实她请他来的时候还是能支撑得住的。参谋长军衔级别的消息传递,哪怕是和平时代都是十万火急。何况是盛漱这样走一步会看好后面十步的人。
她早给他留下了赶过来的时间。他也早一刻都没耽误就加速跃迁过来。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这是她死前想把左域嘱咐给他。也没有人告诉他因为他们关系的疏离冷漠,这条本该是优先级最高的消息,一直在各种来回周转斟酌考虑。
最后递到他面前的时候已经迟了。
大字再次出现。周行俭没有声音,却好似在咬牙。每个字都像是想要从喉咙钻出来然后洞穿心脏。【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
“参谋长一早就通知过您的。”
盛漱的副官眼眶猩红,盯着他。“她告诉过您有急事需要商讨,但是您一次也没有同意。”
一域参谋长病重。这样可以在一瞬间撼动星云原本平稳局势的事,自然不可能在线上传递。她是想趁她还没有恶化的时候和他当面说。
可他怎么知道这是托孤呢?他只以为她还没有死心。或者是借着这个理由让左右域重归于好。但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
他任职这么多年,当然比她更清楚。
但他没有料到她是想拜托他接手左域这件事。他当然也没有料到,他拒绝了,她当然也就没有强求了。
【毕竟他厌恶她是人尽皆知的事。】
周行俭的脚往外机械地迈去。周围开始滚动他们谈话的画面。
她淡淡笑,因为病中和精神力强势的高阶精神力者接触——弱精神力者会天生抵触——脸上终于带出来几分苍白。
连穿着军装都显得清瘦:“连我有时候都以为我是不死心,不能怪周参谋长。”
她说不了太多话,被治疗师按住,只看她一眼,又开口轻轻说:“清除虫族刻不容缓。新出现的虫卵又有很大一批,已经不是虫族的形态,而是寄生牺牲将士的形式。”
她说的时候周围甚至有白色水汽。精神力进化过的高阶精神力者不畏寒。但这里面热得他都眼球滚烫,她还是怕冷。
“我恐怕来不及处理,这是我想拜托周参谋长的第一件事。”
尾音落下,周行俭走到庞大的驻扎部队检阅处前面,看到他们包围的一大片山峦盆地里,的确有很多蜷曲着的牺牲将士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