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如练心里堵着气,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就听得身旁窸窸窣窣地响,是衣料摩擦出来的声音。
晏行舟似乎翻了个身。
辛如练没管,依旧闭着眼打算继续睡。
睡意还没起,便察觉颈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微地动。
辛如练转过身去,稀稀落落的烛火下,晏行舟侧身勾起她的一缕发丝,与他自己肩头的一绺墨发在指尖绕做一团。
指间鸦发如云,枕上青丝纠缠,灯影成双,透过帐帘越发朦胧。
晏行舟将缠在一起的两线发丝握在手中,就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如此,便算是结发了。”
所以他刚刚就是在弄这个?
辛如练脑中思索片刻。
他似乎格外注重这些她并不在意的小事。
上次在东郊小院,他有伞不撑非要淋雪,踩着她的脚印说什么共白头。
这次他抓着她们两个人的头发,含笑说什么结发。
晏行舟这个人,看起来万事不惊胸有成竹,可辛如练总感觉他有些患得患失的。
是因为得到的太少,所以只要抓住一点儿便要牢牢握住?
还是因为失去得太多,所以但凡有一点儿从指尖溜走他就会痛不欲生?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究竟是什么造成了他现在的这个样子?
想来他这个太子当得也不容易吧,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说到底也是一个可怜人,她又何必跟他计较置气一些有的没的。
反正他不说,她也有法子知道。
她不是还能探听他的心声吗?
正如他所说的,人能说谎,伤口不会,心也不会。
只待他眼睛好些再去琢磨这些事。
至于淋雪结发什么的,在她看来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又不会对她造成什么损失,他既然喜欢,由着他来就是。
辛如练如此想,抬手给他掖了掖被子:“早些睡。”
说完,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忙活了一整天,她确实也累了。
听着绵长均匀的呼吸声,晏行舟握着头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紧了怕扯疼她,松了又怕握不住。
如此反复几次,抬眼见辛如练的眉头微微皱起,便伸手为她轻轻抚平。
这些日子到底是苦了她了,夜里都睡不安稳,想必又在操心那些烦心事。
晏行舟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她的眉心,直到辛如练不再紧锁眉头,他才倾身把头靠过去,和她额头相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怕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练儿,不要丢下我。”
烛火渐灭,屋外碎雪簌簌,榻上人影条条,呢喃细语也渐渐泯灭在晃动的烛光里,一夜好眠。
第二日
辛如练醒来时天色方才蒙蒙亮。
她一向醒得早,但是晏行舟似乎比她醒得还要早,以至于她一睁眼就看见晏行舟对着她笑。
“练儿醒了?”晏行舟替她将额前碎发别到耳后,“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辛如练看着他那架势,似乎一夜没睡,但精神却极好:“你没休息?”
晏行舟唇角一勾:“不是没休息而是睡醒了,我现在已经是练儿的人了,练儿可不能不要我。”
辛如练觉得他这句话有歧义,还是很大的歧义。
每一句单独拆开都能理解,可是混在一起就感觉味道不对了。
不过只怕昨晚晏行舟歇在她这里的事整个宋府都知道了,真要追究起来也不算错。
辛如练不由得又把目光落到晏行舟脸上。
他一开口就是别不要他,看来昨日那事他还放在心上,和离什么的得往后放放,不然一不小心把人弄哭弄瞎,她反倒成了罪人。
“练儿可以叫一声我的名字吗?我想听。”晏行舟试探性地去牵她的手,见她不避便大着胆子与她十指交握。
辛如练看向自己的手。
两手交握,十指紧扣。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人这般亲密接触,许是头一次,有些怪异却不反感。
晏行舟怕她不肯,便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我眼睛有些疼,想听练儿唤我名字,听到练儿叫我名字就不疼了。”
“唤你名字就不疼?”辛如练秀眉飞挑,“我也不是大夫。”
这都什么蹩脚的理由,和上次那个衣服上沾染了茶渍和风雪,怕在属下面前失仪有什么区别?
听得这个也字,晏行舟就知道她是在点昨晚他说的那句话。
笑意浮上脸颊,他道:“可你是练儿。”
他接得也快,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理由不充分且不切实际。
见辛如练还不打算依他,晏行舟只得捂着眼睛嘶嘶抽冷气:“练儿,我疼。”
面色微白,眼睛泛红,看起来当真是疼极了。
辛如练被他磨得没了脾气,想着他父亲说的不能刺激他,只得开口:“宋砚清。”
晏行舟就知道她最吃自己的苦肉计。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就听得宋砚清三个字砸落耳边。
眼里的光淡去,晏行舟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他要听的不是这个。
宋砚清不是他的名字,他只是借宋砚清身份在大齐行事。
在他期盼的眼神里,辛如练又换了一个名字:“席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