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年秋天,闻斯峘迎来了他的“春天”。
他两次在自己学校看见宁好,第一次是周三晚上在物美超市,第二次是周四傍晚在打印店,要不是偷瞄到她打印的教材差点以为她转校了。
宁好修了经济双学位,北大的。
闻斯峘欣喜若狂,什么叫默契!他也修了经双。略有点遗憾的是宁好没把这消息告知她的手机朋友,等闻斯峘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选课周,经过为期一周的观察,他无奈接受了没有一门课和宁好选在同一个班的现实。
没关系,知足常乐,能经常看见她已经让人很满足了。
每天下午他都在东门附近蹲守,宁好骑车过来,先在食堂买饭,然后去湖边吃,吃完在二教或理教上课,下课要到晚上九点半了,她总是还会在学校逗留一会儿,吃点糖葫芦或者烧烤。
回家还是一条大路骑到底,理论上来说没什么危险,闻斯峘对女孩子十点半独自走夜路不放心,每天也骑辆车跟在她后面,非得目送她进了电梯、楼层数字变成9才安心,再一个人打道回府。
逐渐记住了她每天上课的教室,他学业也重,前面那一段就不跟着她,只蹲守她下课送她回家。
入冬后风太大,宁好不爱骑车,换成走路。
他也跟着步行。
女生走得慢,途中还时不时停下在路边摊买零食,半小时的路程能被她逛成四十分钟。闻斯峘送完她再回宿舍,通常早就过了熄灯时间。
有点辛苦,也甘之如饴。
反倒是有几天晚上被学院抓去排练一二九合唱,没能送她,提心吊胆的滋味更煎熬。
这时候就得启用微信好友的身份打配合,给她发消息:[下课到家了吗?]
宁好路上不会看手机,要进了家门才会回复:[到了]
他看见回复才能放心。
接连几天都定时问到没到家,问完又没什么要紧事。宁好察觉到了古怪,半开玩笑地问:“我怎么感觉最近总被你查岗?”
闻斯峘只好用“看了天气预报北京大降温,晚上更冷”糊弄过去。
幸好他努力地跑调和引导别人跑调,很快就被合唱队伍开除了。辅导员有点遗憾,本想着让学院里长得不错的男孩上台显摆显摆,谁知他唱歌这么难听。
由于周一到周五每天都能见到宁好送她一程,双休日他跟得就没那么紧了,空出一些时间做兼职,毕竟还欠着徐笑的钱。
大二的暑假,宁好想早点修完学分,留下读双学位的暑期学校。
闻斯峘又没提前了解到这个动向,期末考完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江城,宁好才说不回。
选课早在四月进行,等他知情,系统都已经关闭两个月了。
虽然闻斯峘没选暑期课,他也可以赖着不走。宁好上课他暗中接送,宁好吃饭他陪在湖边喂天鹅,除了学习和打工,但凡有点空闲他就在宁好身边溜达。
陆昭昭回了江城,宁好一个人住,他操心的事就更多了。
检查完门锁检查快递盒,帮她涂黑漏涂的个人信息。
在微信里旁敲侧击诱着她说出独居校外的事,叮嘱她快递最好先放快递柜,免得被快递员接触次数多了发现家里没别人,也不忘提醒她:[一个人住最好在门外放双男人的鞋,免得被坏人盯上]
宁好一点就通,找男同学要了一双穿旧的。
有没有吓退坏人,宁好不知道,倒是陆昭昭一回京被吓一跳。
陆昭昭:“还以为你跟人同居,这个家没有我的位置了!”
宁好说是乌鸦支的招。
陆昭昭还是摇头:“光支招管什么用?嘴上关心,这么长的暑假也不说来看看你。”
宁好一听有理,给闻斯峘发了一堆问号。
宁好:[这么长的暑假你在忙什么?]
宁好:[整个暑假你都没出门旅游?]
宁好:[你爬过长城吗?]
闻斯峘缓缓看了眼手机里的今日天气,39度高温,她不会计划要去爬长城吧?
真要去了他还放心不下得跟着。
赶紧阻止她:[爬过!非常难爬!一点也不好玩!只要爬过长城人生就完了,千万不要去,爬一次后悔一生!]
宁好:“…………”
不知道他和长城结过什么梁子,问一句应激成这样。
放下手机,宁好对陆昭昭说:“你可能猜对了,乌鸦说不定真是个两百斤的宅男。”
过几天,快到宁好的生日,闻斯峘以微信好友的身份从网上给她买了一箱软糖,就是她在便利店认可过的其中一种,快递地址写了她小区快递柜,宁好去取回来,拆开很惊喜,立刻给他发了微信:[正好是我喜欢的!]
闻斯峘云淡风轻:[肯定得买你喜欢的啊]
宁好很容易被哄开心,两百斤的可能性马上被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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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斯峘把她教得警惕性过高,不幸产生了一点副作用,有时宁好走在路上,会突然猛回头,明显是怀疑背后有人。
护送她的难度增加了,闻斯峘非常担心她多看见自己几次会当场拨打110。
也不能怪她敏感,事实是她确实被人跟着,闻斯峘脸上也没有纹着“好人”。
最惊险的一次,闻斯峘觉得最冤。
那天他甚至根本没跟着宁好,只是在食堂偶遇。
前几天突然降温又下雨,宁好上课没带伞,他只带了一把,趁课间塞宁好书包里。但要送宁好回家,他自己没时间回寝室拿伞,只能硬淋着,自然感冒了。
偶遇时他戴着口罩,在窗口排队,看见宁好坐着吃饭,于是多看了她两眼。宁好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毫无警觉,自信戴了口罩看不见脸,宁好不可能觉得他眼熟。没想到宁好盯着他看,饭也不吃了,筷子一扔朝他走过来。
闻斯峘被吓得炸毛,饭也不买了,拔腿就跑。
他一跑,宁好居然也跑,确定是在追他了。
闻斯峘欲哭无泪,想破脑袋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为了不让宁好当跟踪狂捉起来只能玩命狂奔。
宁好跑步是有点厉害的,耐力也强,平时跑三千米在女生中遥遥领先,要甩开她不太容易,何况闻斯峘还是个没吃上饭、呼吸不畅的病人。
宿舍他也不敢回,怕她太聪明追到老巢排查出来。
只能往学校外面跑,差不多绕了北大半圈才成功摆脱追击。
闻斯峘精疲力竭,躺了半天才缓过来,这天穿的衣服、鞋以后都再也不敢穿了,还是心有余悸,宁好是怎么一对上眼就逮住他的?女人的直觉太可怕了!
女人那边也很伤心,回家哭唧唧问陆昭昭:“我喝多的时候是会发酒疯吗?”
陆昭昭一头雾水:“不知道啊,你也没喝多过啊。”
宁好:“我大一有一次喝多了,你说一个不知名帅哥送我回来的,记得吗?”
“好像……有这么回事。”
“我今天在北大好像看见他了,很高,戴眼镜,穿你说的黑底蓝条条冲锋衣,他戴了口罩但是看眉眼应该是帅的,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想过去问问,结果他见我像见了鬼,掉头跑了,肯定是他。所以我就追,从学校里追到马路上,起码追了三千米,还是被他给逃脱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被人嫌弃成这样。”
陆昭昭乐了:“你一说我想起来,对对对,你喝多了不老实,摸帅哥摸得拉不开,人家要走你不让走,跟你说再见你又扑出去抱人,拉扯了两三回我才把你控制住。”
宁好:“…………那怎么办啊?”
陆昭昭:“什么怎么办?渣男一个,忘了吧。”
宁好:“怎么又是渣男了?”
“长那么帅摸一下抱一下怎么了?人非圣贤,喝多了控制不住也可以理解嘛。心胸一点都不宽广,渣男。”陆昭昭强词夺理,理直气壮。
第102章 道别
星霜荏苒, 幸福的时光总让人感到短暂。
自大三下学期,闻斯峘已经很少有机会再遇见宁好,她双学位的学分修够之后就不太来隔壁学校, 再加上彼此都有实习,平时去实习单位更多,除非有必修专业课, 连自己学校都很少进。
宁好在海源集团北京总部实习, 闻斯峘跟去过一次,卡在大厅闸机前没能进去,访客得预约、登记身份证, 只好作罢。
也就是这段时间, 身为“手机朋友”的闻斯峘才得知,宁好毕业后可能直接工作。
top2的主流去向通常是保研或留学,其余的有些会考研,直接参加工作是极其罕见的小众。
宁好专业特殊,又正值房价飞涨、地产大发展时期,本来读研读博的终极目标也是尽量进国企甲方谋职,她有条件进父亲同单位,不如早开局抢先机。
那两年形势大好,闻斯峘也感受到了闻家昌的春风得意。
穷人乍富最计较,越是鱼跃龙门越是转身嫌弃身后池子里的鱼。闻家昌给他的印象一贯如此, 但从社会上工薪阶层大喊“买不起房”开始,闻家昌摇身一变成了慈父。闻斯峘是透过这个迹象猜到, 他大概是富出一定格局了。
大姐博士毕业, 闻家昌热情地摆宴答谢她导师, 又找关系助她留校;得知闻斯峘成绩优异,闻家昌开始给潜力股投感情投精力, 时常打电话,还有几次上京出差非要到学校看他。
闻家昌这种民企生意人爱炫富,劳斯莱斯开进学校宿舍区西侧墙根下,闻斯峘吓矮了半截。
闻斯峘本来不太想搭理他,但为了遮羞,避免在校园拉扯,赶紧说要请他吃饭把他带离现场。
闻家昌因此得意,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和世上任何关系一样,不需要事无巨细时刻关心,只要在他们成长拐点上有能力支持,孩子自然会向有钱有地位的一方聚拢。
闻斯峘考虑去向时却从没做闻家昌的打算,自视为无依的浮萍,信这位“父亲”的支持不如信导师推荐。
宁好也不想一毕业就马上去父亲庇护下享受。
她父亲是华东区领导、坐镇江城,去了江城分公司人人捧着她学不到东西。她还想认真学点经验干好这行,说自己应该先在北京海源总部工作一阵。
她也在微信里问过闻斯峘将来是否会回江城。
闻斯峘:[当然要回的]
两个人虽没具体约定去江城的日期,却各自有了冥冥之中的盼望。
但随着许多事落下锤音,闻斯峘还是日渐怅然起来。
9月一开学,保研和申海外的学生都忙着跑教务处讨成绩单,宁好毫无动作,看来主意是定了不再改。
10月,闻斯峘拿到offer,考完雅思。
前行的箭头不可避免指向两个方向,两人中只有一人为注定的离别感伤。
闻斯峘知道自己出去深造不是两三天,想见宁好没这么容易了。
那个秋冬,他跑宁好的住处楼下跑得更勤,爱跟她去任何地方,能多看她一分钟也好。
宁好的生活还是老样子,身边都是老朋友,她喜欢跟着高一两级的学长学姐玩,不爱和低年级的玩,那些人大部分都已经研究生在读,也还在学校。
由于早修完了学分,大四上学期考完个别课的期末,两个人都很早离京回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