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逸:“…………”
宁好:“…………”
闻斯峘:“…………”
论热爱学习还得是汪小姐。
闻家昌目不转睛盯着地上那团假肚子,仿佛眨一眨眼,就不能有效理解为什么闻家最宝贵的继承人突然变成了硅胶。
还是李承逸最先回过神,大声呵斥:“你也太毒了!什么人会因为赌气就杀小孩!”
汪潋步履轻松,飞一般往通往底下车库的长廊方向离开,主要是她怕跑得慢被李承逸拉住暴揍了。
人已经没影,银铃般的笑声却久久回荡在空旷的豪宅上空:“你急什么?又不是你的小孩!哈哈哈哈!”
这几乎是汪潋自家里出事以来几个月中最快乐的一天。
报复,真的会让人上瘾。
李承逸顾不上追她,眼疾手快冲上前先把按着太阳穴快要一头栽倒的母亲扶住,刚把李路云扶到沙发边坐下,却听身后“咚”一声闷响。
闻家昌从楼梯上倒下,摔倒在台阶上,滚了几下才到地面。
等李承逸回头时,背后响起惊叫声一片。
闻家昌安静躺在客厅地上,血液以一种缓慢到恐怖的速度从脑袋下面往地砖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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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马乱的一天一夜。
闻家昌摔破头只是外伤,还不算严重,与之相比更危急的是内伤,第二次突发脑梗不如上次幸运,这次术后他进了icu。
家属们进不了icu,却不能离开,全聚在医院耗命,以表孝心。
闻斯峘替宁好找来一切保暖措施,厚大衣、围巾、暖宝宝,想让她熬夜时舒服一点,还是心疼。
刚跑路一个假孕妇,这可有一个真孕妇,要是宁好冻着累着伤到身体了可怎么办。
他四处走动,去要来个病房,让宁好过去休息,可宁好不愿离开。
宁好脸色也着实不好,苍白中泛着点蜡黄,几乎是他见过宁好最差的脸色。
隐约地,还听见她频繁地叹气,喃喃低语:“8%还太少……”
闻斯峘理解,她怕闻家昌就此死掉,还没来得及自主决定财产分割,就这么一切按法律规定,尘归尘土归土。她大概从未想过,自己复仇计划的最大障碍竟是闻家昌的病体。
他揽过宁好的肩小声道:“闻家昌命硬。”
乌鸦的乌鸦嘴,说这种坏话倒很灵。
到第二天傍晚,年轻一辈都快要熬不住,正在商讨怎么轮班陪夜时,忽然有了转机。
闻家昌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因为,他再次苏醒了,神志清醒没有受任何影响,身体还不方便活动,但这已经是个非常好的迹象,医生来通知手术很成功时格外喜悦的语气变得可理解。
家属们蜂拥进病房,一一当面确认过闻家昌的状态。
李路云再次喜极而泣了。
闻家昌从容地对李承逸谈笑风生:“快劝劝你妈妈别瞎操心,我才六十多,孙子都没抱上,怎么可能走到这里就完了。”
此话一说,连李承逸的眼眶都跟着湿润了,是自己没眼光,碰上汪潋那么个毒妇,没本事让爸爸完成抱孙子的愿望。
趁他还沉浸,下一秒闻家昌已经把包扎了的脑袋转向病床另一侧:“好好,一定要帮我把江陵南拿回来啊。”
又一次临危受命。
形式不太一样,时机不合想象,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宁好俯身平淡地说:“爸爸安心修养吧,我明天去跟工作组和金越的人碰头。我已经做好招商方案了。”
第82章 尾灯
闻家昌这次病发外伤内伤都比上次严重, 就此在医院住下了。家属们逐渐也已经把他住院这事常态化,不再每天轮班熬夜,夜里突发状况并不多, 病人自己也要睡觉,指征不稳定时自有医生护士处理。
平日有护工和佣人照顾他,李路云和姐姐们每隔一两天去探望, 和他聊天解闷, 反倒宁好去得更频繁。
宁好最近不是在云上忙工作就是在医院陪闻家昌,几乎两点一线。
闻斯峘起初好奇,她为什么总要去陪闻家昌, 看起来在打感情牌, 可她明明可以拜托自己去代为尽孝。
她现在比李承逸去医院的频率都高,病房里经常只有她,和李路云或者两个姐姐中的一个。
李承逸要么不去病房,只要去了,必定想办法找机会把宁好支开。
他与闻家昌独处只有一个主题——催问什么时候能让他恢复总经理职位。他在公司屡次被边缘化之后,闻斯峘和宁好又得到了股份,这让他终于感觉到一些危机。
闻家昌只能回答他:“等公司稳定下来。”
公司稳定下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再说怎么才算“稳定下来”?当初让宁好做总经理是为了应一时危机,谁知这么长时间过去,一个危机连着一个危机。
平心而论, 这烂摊子李承逸一点也处理不来,让他去跟重启项目工作组、法院、金越各方交涉, 他拿不出方案也就算了, 连几方在扯皮的重点都搞不明白。
说到底, 潮退了才知道谁在裸泳。
以现在苛刻的市场要求,像李承逸这样只会纸上谈兵的二代做不了房企老板。过去三年, 闻家昌把他带在身边用明州几个项目教他经营,他却没耐心学,整天学着外面普遍的说法,嚷嚷“建筑业的上层是金融”,发自内心觉得房建没什么门槛,随便招几个项目经理就把活干起来了。
他的思维在过去这二十年的高速发展期都没错。
闻家昌就是农民,从娶了李路云拿到郊区一片苗圃用地盖别墅和酒店开始发家。
金越也是如此,从城中村拆迁、几个开娱乐场所有点势力的小混混得到权力开始发家。
还有许许多多正好撞上风口的房企,发家路线都让人满头问号:他们怎么敢什么都不懂就开干?
但时势造英雄,猪站在风口也飞了起来,还有些更聪明的猪在市场还不规范时先一步踩上资本风口,飞得更高更远了。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闻家昌知道以自己的身体再没办法去执掌企业,也没法再言传身教给李承逸。如今全行业都在收紧,利润被压薄,市场在收缩,不是每家企业都能在这行继续生存。
云上要在夹缝中生存下去,只能让宁好来掌舵。
闻家昌已经认清了这个现实,李承逸还没有认清。
云上交给宁好,公司才不会倒,一大家兄弟姐妹才能从公司混口饭吃,这个家才能财产不缩水。若是交给李承逸让他把公司干倒,不仅闻家昌这一生的心血都将彻底完蛋,而且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这些日子宁好来医院最频繁正是闻家昌授意的。
每次他的兄弟朋友、贵人、搭档和资方来探病,他就把宁好叫到跟前。这是在有意识地把自己最重要的人脉关系交接给宁好。
宁好明白这用意,与他心照不宣,随叫随到。
也会把重启项目的进展汇报给他。
“金越拿出的招商方案是娱乐主题,把中心区域建设成大型娱乐.城,包括影院、蹦床公园、ktv等等,辅以餐饮,旨在吸引年轻的消费力。现在也只有一些情侣会经常逛街。”
闻家昌问:“你怎么看他们那个方案?”
“只能说,娱乐招商确实是他们擅长的,如果方案被采纳,金越集团自己就能把娱乐部分撑起来。”
“那你的方案呢?”
“考虑到江陵南区域地价房价高,我们做的又是豪宅,不适合把中心商区搞得太乌烟瘴气。我报过去的方案是以家庭为主题,以孩子为中心。我这里确定可引入的商业有知名的艺术学校、早教、课后托管、留学培训、少儿形体和少儿体育集团。在商区里孩子可以得到很好的发展,父母接送孩子过来,也会有自己的休闲空间。购物方面,现在确定的是可以引入pprm集团旗下的四个奢侈品子品牌,他们进来以后有利于谈其他品牌。”
闻家昌有些惊讶,pprm一进场,整个商区的逼格就一口气打上了天花板,真正配得上市中心豪宅,甚至有利于往后几期住宅的销售。
他没想到宁好还有这个等级的资源:“……可你做解放东路招商时没有引入pprm。”
宁好笑道:“一个区只能有一个‘最高端’,为什么要给海源用?当然是留给自己家为好。”
闻家昌露出欣慰的笑容,长舒一口气:“我要是江陵区政府,我一定会选你这个方案。打造一个新的市中心,这是多大的政绩!”
宁好接着说:“就算把我们的方案偷给金越,他们也做不到。”
“当然。整个江城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种顶奢品牌入驻很谨慎,要是专柜遍地开就掉价了。不过你说要‘以孩子为中心’是什么考虑呢?”
“增加商圈的人气流动性,也可以带动餐饮和影院。孩子是家庭的未来,无论时间还是金钱都会往孩子的方向流动,他们会有更多时间在这个商区活动和消费,孩子进修完留下来一起聚餐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闻家昌点头附和:“是啊,我现在手里比从前有钱,第一件事就是把斯峘他们找回来,也希望你们这一辈多生,不存在养不起的情况下,当然乐意孩子越多越好。不是每一个都会让他们继承家业干什么事业,但只要云上在,我们家后代每个人丰衣足食一辈子总是没问题的。孩子是家庭的未来,你说得对。”
他聊着聊着,脸上又蒙了一层愁容。
估计是又想起汪潋把孩子打掉的事,这事不仅让他旧病复发,过后也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汪潋去意坚决,真的一丝情分不讲,指派律师来处理离婚。
李承逸无心挽留,不能容忍她给自己戴绿帽,而且他本人的心思也都在宁好身上,离婚流程走得很快。
闻家昌知道他们在离婚,没有劝和,只是嘱咐李承逸:“离婚对男人影响不大,还可以再找,下一次要选对人。”
这话听着耳熟,他说出口时自己稍稍一愣,想起好像嘱咐他重新物色江陵南项目经理时也是这个句式,不禁苦笑起来。
闻家的日子也不总是这么愁云惨淡。
四月下旬,法院给出了前项目公司的破产偿债方案,政府也接受了云上资金不必打入共管账户的条件,基于对江陵区未来发展的考虑,项目重新回到云上。
金越垫钱建设瞎表现了一个多月,白干。
气得跳脚。
宁好也没有做得太绝,认了他们垫付资金的帐,依然把后续的土方包给他们,如此,暂时平息了金越那边的怨怒。
结束公司那些纠纷后,宁好静下心,觉得该分点时间给闻斯峘了。
给他打电话约好晚上在滨江的西餐厅见面。
他电话中就好奇得要命,想知道怎么突然有种展开浪漫约会的意识。
宁好惯会吊人胃口的,当然在电话里什么也没说。
黄昏时双向奔赴,一个从东城区,一个从江陵区,驱车赶往江边。
宁好时间自由,早一点到,在靠窗的座位看江景喝饮料。
闻斯峘姗姗来迟,进店里自然地脱下外套递给服务生,深灰色的定制西装,外扣有节律地解开,行为举止在玻璃的倒影中甚至透出些性感。
低消两千美金的餐厅,他已经很熟络该怎样自如面对这种场面,不仅游刃有余,还显得风度翩翩。
宁好撑着脸笑望他,一年多的时间跨度,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细节却犹如过眼云烟。
这个人好像是肉身被打碎,灵魂一如既往,重塑后有了更赏心悦目的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