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黑色,刚才火红的上层云彩变成深蓝色的灰烬,建筑和街道亮起各色灯光,一切人造的光源都抵不过一道狭窄的余晖,墨书文看向远方,掏出手机对着大道尽头拍了几张夕阳。
这是真正的夕阳。
凉风降下温度,这座桥上站着来来往往数不清的行人,平时背着各色的包边看手机边赶路,当下竟不约而同站定。夜幕如同遮光卷帘,天已经不再粉也不再蓝了。
远处的一道夕阳拉开长线,它是梯形的下底,绿化两侧车道是上底,左右两排建筑和茂盛的树冠组成斜边。
渐渐的,仅存的一点金黄消失了,街灯变得极亮,江依发丝纷飞,像发光的神仙。
人群逐渐散去,江依照完一圈街景,抬头拍下今晚的月亮。
墨书文靠在栏杆旁,仰着脸看她:“在这吹风好舒服呀,很凉快。”
江依转身,对准站姿歪七扭八的墨书文咔嚓两下。
墨书文张开手挡住镜头,“得p一下,你给我p一下。”
江依迎风笑着,低头调了下参数,走到栏杆旁,前置摄像头对准两颗脑袋,墨书文歪过头对着镜头微笑,在江依的头上比了个耶。
第一张合照保存成功,两个人的耳朵贴在一起,随风飞舞的发丝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就像台风那天,暴雨倾盆,雷声不止,四面八方的强风一股脑吹向脆弱的伞,伞下气流上升,两人的头发被吹得悬在空中,有的被伞骨卡住,有的缠在一起。
第四张合照即将完成,江依扭头亲吻她的脸颊,墨书文轻微躲闪,江依的鼻尖撞上了她的下巴。
只是一瞬间,江依有些惊诧,只觉得脸上很热,后背都要出汗了,风一吹发凉。
她放下手机揉了揉脸。
墨书文沉默了很久,最后摇摇头。
“为什么不行?”江依追问。
墨书文不敢转头,眨眨眼睛,“你不觉得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脚下车水马龙,天桥上摆摊的人往这边斜了一眼,挪着板凳坐远了两米。
她说:“哪里都不合适。”
“你这么觉得?”
她点点头,“我这么觉得。”
江依刚要说什么,墨书文又摇了摇头,语无伦次,“但是,其实,我觉得我们必须还是……”
墨书文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像运气总是比别人差一点。
江依目光凝重,像是责备。她不敢抬头,胡言乱语,胡乱搪塞道:“要现实一点儿。”
江依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向后退了两步,“我明白了。”
墨书文局促地背着手,双手握拳顶着身后的栏杆,“我以后会更努力的,等我有一天追上你。”
江依面向自己的大厦,他很想展露出微笑,苦于情绪低落,实在做不出表情,“如果我不等你呢?”
“也挺好的。”墨书文说得很慢,但态度诚恳。
江依更生气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气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天桥上的风又起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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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的人:【现在还好吗?】
讨厌的人:【对不起】
讨厌的人:【我给你道歉】
讨厌的人:【江依,你在睡觉吗】
江依看了眼吵闹的消息列表,浏览了大概,调成免打扰扣在桌上,继续看着电脑啃炸鸡。
星旗说得对,这种情况就要冷一冷她,至少三天不要联络,谁先低头谁笨。墨书文连第一个24小时都没撑过去。
就这样还敢拒绝。
江明月:【别烦】
讨厌的人:【能打电话吗】
江明月:【就这么说吧】
讨厌的人:【打字太慢,说不清楚】
江明月:【不想和你通电话】
讨厌的人:【那你现在方便吗】
江明月:【不】
讨厌的人:【好吧】
等了有一会儿,手机没了动静,江依下定决心:如果她在十一点半之前打过来,就原谅。
十一点整,十一点半,十二点整,屏幕上不同头像的无数信息飞来飞去,墨书文没再发来消息,江依一个电话也没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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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书文一宿没睡好,第二天早早下班去对面一层大厅等人,江依没见到,见到了陈霜,问她江依在哪,说是老板已经提行李走了。
回老家了?什么时候走的?
没来得及问出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陈霜接了个电话,取走咖啡,抱起一摞文件歪头夹着手机回去了,墨书文看了看手机,抚摸沙发的皮革面料。
回去的路上给江依打了几通电话,没人接,不是没接到,全被拒绝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天两天,两天三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至于被人绑架,也不应该忙得连信息都回不了,之前也有很忙的时候,再忙也会回消息。
那就是不愿意再联系了。
墨书文咬紧嘴唇,就这样吧,没想到会这么快,早知道那天应该早点把手头上的事安排好,多陪她看一次完整的日落。十几二十分钟都腾不出来,就这样还想谈恋爱呢。
墨书文干活,擦桌子,墩地,墙上挂的小电视平时没人看,幽沉黑夜里,晚间新闻正在报道一起交通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