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忽而裂开嘴怪笑起来。
韩嘉彦心中寒凉,她知晓此人的复仇之意志坚定,已经持续了几十年,根本就不是她几句话可以撼动的。哪怕在这方寸之地整整六年,她也不曾动摇过信念,一直在尽全力实现她的目标。
我看得到,看不到,都不重要了。她忽而飞快地说出了一句话,还未等韩嘉彦辨析出这含混的发音到底说的是甚么,李玄忽而出其不意地扑了过来,一指点在她肋下。
她猝不及防,顿时腹部刺痛难当,佝偻弯腰,被李玄一把抽出了后背的剑来。
不好!韩嘉彦当即反手夺剑,却被李玄拼尽全力一撞,向后趔趄了一步,剑也顺势被抽出。
但韩嘉彦还是强忍疼痛,后腿一撑止住倒退的身子,左手一探,以大拇指和食指侧面夹住了剑刃,狠狠往后拽。李玄抓着剑柄却抢不过她,被她这一拽,剑脱手而去。
韩嘉彦抛剑,探出右手抓剑柄。可还未等收剑,李玄却再次奋不顾身扑了上来,双手探出,一把抓住剑刃,顿时双手被割破,鲜血淋漓。
李玄早已没有多少气力,但她夺剑并非是要杀韩嘉彦,而是一心求死。故而,她根本不怕疼痛,双手抓住剑刃对着自己的喉咙干脆利落地割了进去。
韩嘉彦愤然抽回自己的剑,李玄便就此倒在了她的脚边,鲜血汩汩的从她脖颈处流出,她眸中的光芒逐渐消退,涣散,直至彻底湮灭。
韩嘉彦默然提着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之复杂,难以言表。而牢外目睹了这一切的梁从政,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浑身已然吓得发抖。
完了,彻底完了!李玄死了,这下根本无法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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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爆发出了这些日子养精蓄锐储存的最后的生命能量,一心求死。而韩嘉彦准备不足,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她借了潜渊剑在牢狱之中自戕。
或者应该说,韩嘉彦并非是准备不足,而是无法预判这个人的行为。从始至终,都无法判断。此前她咬毒自尽,却随后在牢狱之中搞出这些幺蛾子来,韩嘉彦本以为此人压根就并非真心求死,否则,杨璇的药根本救不了她,她也不会在牢房之中如此苟活。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却不曾想,她当真是要求死的。
她与她,就像是参与商,永远难以存在于同一片天空之中,也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和行为。
罢了罢了,终究是一种了结。
韩嘉彦甩掉剑上的血渍,收剑回鞘,快步走出牢房,抓住梁从政道:
你随我走,我带你出宫,这里你算是待不下去了。
言罢,她便带着梁从政飞快的偷偷混出了大理寺天牢,趁着夜色浓重,又带着梁从政翻越宫墙,避开巡逻的禁卫,最终险之又险地逃出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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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口气跑回了长公主府,赵樱泓、雁秋和翟青见到梁从政出来,都惊喜非常,可见到二人煞白的面色,却又察觉到大事不妙。
韩嘉彦将最亲近的亲友们集合于杨璇和刘兴武的房中,在听二人讲完事情的全部经过后,众人登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杨璇长叹一声,眸中有释然,也有悲伤:
死了好,死得好啊。死了就不用再活受罪了,就不必再被执念所困了,但愿她来生能做个寻常人,平安喜乐一辈子,无我无执。她叹道。
只可惜,我并未探明马植是谁韩嘉彦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还有,娘,此事后续该如何处理?
杨璇沉吟,刘兴武云淡风轻地道:李玄已死,今上就成了她复仇计划的最后一环,我们自然只有对今上下手了。
众人一时都打个寒颤,对今上下手这是要弑君造反吗?
马植此人会不会是个牵线联络人?赵樱泓突然开口道,否则,李玄不会将此人藏在画中诗里,让今上知晓。此人势必会在联络女真人之事上发挥重要的作用才是。
樱泓,你说得有道理。韩嘉彦点头,如果当真是个牵线人,那么此人势必要有女真背景,能往来于女真和我大宋之间。
浮云子捻着胡须思索道:来往女真和大宋?这只有走海上才行,走陆路势必要被辽国拦截。
我还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尹香香。她不正是女真人吗?如今被官家带走了,也不知行踪。赵樱泓又道。
尹香香本就是李玄招来的,此人立场一直模糊不清,只是后来跟着李师师做善事,我们逐渐对她放松了警惕。难道说她其实一直都是李玄隐藏的推手?藏在李师师那里,也是为了接触今上而早有预谋的?韩嘉彦分析道。
众人闻言,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找到马植和尹香香,这件事迫在眉睫啊。浮云子叹道。
杨璇此时开口了:你们还记得,当初李玄落网,牵出来了一系列在汴梁城中与她有关系的人物,其中有一个人,是辽国使馆的僚属。此人姓甚名谁,当下在何处?
韩嘉彦回道:此人名叫周存勖,是辽国汉人。由于是辽使,有豁免之权,朝廷并未杀他,将他遣送回辽了。但不排除这名字是个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