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
王绪答应下来,但紧接着又轻声咳了一下,道:
“听外面吵嚷之声并无马嘶鸣,想来都是步行,我等骑马也不用那么快,慢慢追便是。”
刚才踢得太狠,现在腿用不上力,没办法骑马疾奔了。
意识到这点的崔英也没点破,而是笑着开口:
“何户曹之事,本应该我一个人去看,劳烦几位过去,已经是不便,现在虽是春暖,可天还是有些寒,几位活动筋骨,气血外散,本就不能再吹冷风,马力比脚程快得多,慢慢走,肯定能追上。”
男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比较虚的,哪怕是踢完蹴鞠真有些腿软,此刻听崔英将事揽在自己身上,又找了个不宜吹风的借口,脸上纷纷多了些许笑意。
和说话好听的人在一起,那真是觉着哪儿都舒坦,一旁的梁子房起了结交的心思,他颇为热情地开口:
“果真是医师,如此精通养生之道,说起来,家中高堂常有不适,今日得见,也想向崔医师请教请教呢!”
能在太学做学生的,家里哪里会缺医疗资源?这么问,不外乎是想找个继续攀谈的理由,只是对于自己和家人身体健康这件事,大家都还是比较在意的,尤其是面前有个专业医师,梁子房一提,王绪,冉生两人也想到了这点,跟着问道:
“说起来,我祖母睡眠也有些不好……”
“阿姊有孕,我不知送什么才好,崔医师可能指点一二?”
闻世弘已经起身,没等崔英回答,他便笑着拉起来身边的王绪:
“先去牵马,这些在路上说。”
“对对对,路上说!”
马是直肠子,没有反刍的能力,需要多喂草料和水,爱惜马力的人,骑过之后绝不会随便找个桩子拴着就完,而是要让马吃草喝水休息,这就需要专门的马厩,不一定有棚,但一定有饮马槽,六个人来的时候让下仆把马牵去了马厩,此刻走过去牵出来再骑,着实耽误了些时间。
而人的脚程也不全都是慢的,常年习惯走路的人,反而会比放慢速度走得更快些,所以当聊着医理的六个人赶到的时候,何玄君手下的人已经围在伍家大门门前齐声叫骂。
“伍先!你敢在县衙传我与陈尉曹苟合,怎不敢出来对峙!”
“生儿子没□□的,有本事挑拨陈尉曹之妻上门找事儿,怎么没本事出来!”
“别锁门!你阿母知道你在家!”
这叫骂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因为周遭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乡邻。
驱马靠近,崔英看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有二三十个青壮男人正在骂门,后面站个女人,一看便是何玄君。
她衣着纯黑,头上也只是简单地绑了个发鬓,戴着冠,看起来极为干练,肃穆。
而何玄君旁边不远处有辆牛车,里面坐着个女子,她就不一样了,发鬓复杂如云,还戴着各种金银玉饰,面容描眉敷粉,身着刺绣绸彩衣,看起来极为华贵傲美,应当是陈尉曹之妻。
崔英目光继续后移,此人身后男女仆从能有十来个人左右,衣衫完整,面部圆润,不像是乡下田佣。
这两拨人如隔了楚河汉界般,泾渭分明,只是虽各自占据一处,却并未起什么争执,只是都板着张脸,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站着。
有点意思啊。
看出些许门道的崔英挑了挑眉,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和她同样看出异常的,还有顾迟。
只是一个管徭役的尉曹而已,家里的仆人能有二三十个都算是多的,陈尉曹之妻带出来这么多人,公婆岂能不知道?很大可能性便是公婆授意所为,再联系崔英所说,那今日砸门,很有可能何陈两家合谋,想要洗清谣言。
若真是如他猜测这般,那也就不必担心。
顾迟将提着的心半放到了肚子里。
在看热闹吃瓜方面,国人总是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闻世弘四个还不太清楚什么情况,索性招呼过来知情的亭吏,边听陈尉曹之妻姓齐名薇,常住在城内这些信息,边看争吵。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指指点点,到处都是议论的声音,仿佛进入了鸭群,院外的人觉得吵,院内的人更是急得跳脚,伍厩啬父亲尚在,听着外面一声比一声骂得难听,脸涨得通红,对着儿子大骂道:
“混账东西,何户曹她公公还没死呢,你跟着瞎传什么?那可是当过县令的人,若非他身体不好,常年缠绵病榻,早就要升官了,你以为他以前能当县令是泥捏的不成!”
“我哪里敢传这些!”
伍厩啬同样急得不行:“不过是马厩这边车夫多嘴,嚷嚷得多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混账玩意儿,还跟你父耍心眼?”
伍父火气瞬间上来,他把鞋一脱,直接冲着儿子脸砸了上去,大骂:
“你让这些话在马厩传起来,就已经是站队那人了!几口马尿,几缗钱啊,就把你收过去了?你侍弄牲口就侍弄牲口,掺和这些干什么?蠢得和猪差不多的玩意儿,何户曹不对付你对付谁!”
伍厩啬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亲爹砸过来的鞋子,被拆穿后,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敢再反驳,只低声求道:
“阿父,我这鬼迷了心窍……您说要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