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也是喝了药的缘故,书房里, 厚重的窗帘紧紧的拉着,屋子里一丝光线也没透进来,即使楼上楼下隐隐的有声音传来,林芳窝在温暖的被窝仍睡的香甜。
黑暗中, 连夜赶过来的陆泓谦半倚着床头闭目休憩。
等林芳彻底睡足, 一觉醒来,差点没被床头的人影吓死。
“醒了。” 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未醒的睡意。
认出是陆泓谦, 林芳暗暗舒了一口气, 嗔怪道,“你怎么不开灯, 在这坐着。”
这两天也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运, 大清早的总是被人下个半死,林芳拍了拍胸口,又迁怒的瞪了人一眼。
陆泓谦伸手开了床头灯, 看着被窝里睡眼惺忪的人。
突然见光感觉有些刺眼,林芳扯着被子半遮着眼睛, 懒散的打了哈欠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加班么。”
这次生病,林芳估摸着是自己这些天一直没休息好,再加上昨穿着个睡衣在门口冻半天,这大冬天,难免着了风,幸好年轻,这几年也精心养着,昨挂了两瓶吊水,再睡了一觉,早上起来,感觉人都好差不多了。
挣扎着伸了个懒腰,昨几乎烧了一夜,出了一身的汗,林芳觉得身上都黏腻腻的不舒服,正想使唤陆泓谦帮忙找件衣服。
林芳突然坐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你什么时候到的啊?”
要知道她道省城也不过两天,这人难不成前后脚坐的车啊。
陆泓谦靠着床头,静静地看着人不说话。
四目相对,不知道为什么,林芳看着人眼底的红血丝,心底有点虚,原本的气势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陆泓谦抿着唇,声音里还带着些熬夜后的沙哑,“我昨晚给叔打电话,坐飞机过来的。”
林芳张了张嘴,想说你大半夜的,然后又抿唇闭嘴。
昨天兵荒马乱的,她确实没想起来要给人打电话,而且距离又那么远是不是,打电话人也过不来,也不是什么大病,林芳心底弱弱的给自己找了一通的理由。
结果,头一抬,视线交错,林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散了。
嗓子有些痒,林芳看着人,偷偷往上扯了下被子小声咳了一下。
陆泓谦叹气,半是无奈半是叹息,下床从桌子上倒了杯热水,拆了一包大夫配好的退烧药,“先把药吃了。”
林芳张口,想说她还没刷牙,莫名有些怂,就没敢说,乖乖的一口吞了药,然后抱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水,余光偷偷瞄着人。
长发软软的顺着脖颈垂下,素白着一张脸,看着可怜兮兮的,陆泓谦无奈的叹口气,他呀,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快点喝完,婶子中午饭都快煮好了。” 陆泓谦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林芳情绪多敏感,稍有察觉,知道人态度松软,紧绷的神经立刻开始放松了,扭头瞄了眼钟表,豁,十点多了,她这一觉睡的可真沉。
掀被子起床,收拾收拾,差不多正好可以赶早午饭。
“不是出去吃饭?” 林芳看拦在自己面前的人道。
陆泓谦低着头,“你身上的伤还没上药。”
林芳攥着衣领,看看陆泓谦,又看看人手里的药瓶,内心就俩字,完蛋。
昨天师娘看完哭了一场,好不容易哄好了,难不能今天还要换人再来一回!
林芳一僵,干巴巴的看着人笑道:“我身上没啥事,就磕了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皮肤,平日里随随便便磕一下就吓人的狠,你别听师娘夸张,师娘吓唬人呢。”
陆泓谦不为所动,捏着药瓶低头站在那,让人看不清神情。
屋子里气氛有些诡异,她就说吧,这平日越不爱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才越可怕。
林芳干咽了下嗓子,努力插科打诨道:“你闻闻,师娘昨半夜刚给我涂过,这药味还没散呢!”
“哎呀,昨个就没吃啥东西,早饭该好了吧,我都饿了。”脚步一错,想从旁边偷偷绕出去,结果,被人一下按在了床上。
然后陆泓谦一点没收力,任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林芳身上,林芳疼的龇牙咧嘴,差点没一嗓子嚎出来,想起客厅的师娘老师,硬生生忍住了,无声的瞪着身上的人,“陆泓谦!”
陆泓谦不躲不闪的抬眼,目光沉沉,低头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交缠。
担心人乱来,林芳急了,林芳仰着脖子往被子里挤了挤,“陆,陆泓谦!”
即使心底有些着急了,林芳声音还是压着,毕竟客厅师娘老师可还都在呢,这老式的筒子楼可一点也不隔音。
“嗯。” 陆泓谦总算出了声,低低应了一声,鼻尖轻触,炙热的呼吸扑在唇上,陆泓谦没动,林芳也绷着不敢动。
“我看到了。” 陆泓谦张口。
“什么?” 林芳疑惑。
陆泓谦窝在林芳脖颈,声音闷闷的,“我半夜到的时候看过你身上伤口了。”
林芳整个人一僵,她昨晚吃的退烧药有安眠成分,她压根不知道。
出神间,颈窝突然一疼,林芳倒吸一口冷气,“陆泓谦,你属狗的呀,怎么咬人。”
“嗯。”
然后林芳又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林芳:“……”
算了,自己都骂的人惹不起。
最终,林芳还是被人按着又上了一遍药,等俩人出书房都快十一点了。
客厅里,师娘把炉子移了进来,正咕嘟咕嘟炖着热汤,整个客厅都是热腾腾的鸡汤香气。
看林芳出来了,师娘往围裙上擦了擦手,慌忙过来试下林芳额头温度,“头还疼吗?”
林芳摇摇头,软着声喊了声,“师娘~”
臊眉耷眼,衬着一张病弱的小脸,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师娘的一颗心顿时软成了一汪温水,上前摸了摸了额头,“不烧就行,晚上再吃点药,明就好了。”
林芳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师娘说这话,余光一直注意着旁边倚着沙发休息的陆泓谦。
陆泓谦又生气了,而且是不管林芳撒娇卖痴,甚至连苦肉计都哄不好的那种。
师娘看看林芳,又看看陆泓谦,”泓谦下午几点飞机啊?”
半夜陆泓谦到的时候,是师娘开的门。
陆泓谦捏了下鼻梁,“晚上的航班,三点多过去就行了。”
“那赶紧洗洗吃饭,待会吃完饭还能睡会儿。”
师娘说完,转身催促着炉子边正切着菜的赵老师,拉桌子,端凉菜。
陆泓谦站起身,”那我去洗把脸。”
等人走了,师娘过来就开始数落林芳,“和人闹脾气了。”
林芳瞪着眼睛,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连师娘都开始不问清原委就开始这么偏帮陆泓谦了么!
怪只怪陆泓谦平日在长辈面前印象太好,没看连赵老师都不赞同的看着林芳。
“我哪有。” 林芳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谁和谁闹脾气呀,明明是陆泓谦和她闹脾气好不好。
“泓谦最近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一听你病了,大半夜的请假赶过来,你这孩子咋一点不知道心疼人,还和人使小性子。” 师娘嗔怪的点点林芳的额头。
林芳捂着额头泪眼汪汪,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地里的小白菜,爹不疼娘不爱,爱人还和她使怪。
“我头疼~” 林芳耍赖皮的靠在沙发上,哼哼唧唧的不愿动弹。
她现在有点不想对上陆泓谦,总觉今天的陆泓谦哪里有些不对头,搞得她自己也有些不对,真是奇了怪了。
“你不刷牙洗脸了!” 师娘不轻不重的拍了人一下,“泓谦没带牙刷,也没带热水,快去!”
师娘果然都不疼她了,连她是个病患也不放过。
林芳不甘不愿的一手接过暖水瓶,一手挎着装着牙杯牙膏的洗脸盆,一步一挪磨磨蹭蹭的往走廊尽头的水房赶。
一路问候了西家老师,东家婶子,可就那么点距离,林芳龟速的行走还是到了水房。
陆泓谦大概洗过脸了,额前的头发半湿,串串的水珠顺着脸颊下巴直往下坠,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林芳。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可林芳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林芳顿了一下,端着脸盆快速走过去,“这大冷的天,用凉水也不嫌冷。”
嘴上不停,手下忙碌着,就是一双眼睛不去看人。
陆泓谦静静的站着,任由林芳拿毛巾有些粗鲁的擦拭着自己的脸,一声不吭。
陆泓谦越不说话,林芳越觉得紧张,心底的弦越绷越紧,林芳泄气的把毛巾往人怀里一扔,索性自暴自弃道,
“大不了以后我不和人打架了就是,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人都欺负到头上了,我总不能不还手吧!而且他们七八个人打我一个……” 越说,林芳越觉得委屈,声音里都带上了控诉。
陆泓谦叹一口气,上前一步,突然伸手拥住了人,胳膊交叉放在人后背,下巴轻蹭在林芳脑袋上。
许久,头顶传来一声,“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和莫名的委屈。
林芳身体一僵,她也只是习惯了,习惯万事自己处理。
想着人眼底遮不住的青黑,想着师娘刚才絮絮叨叨的那些话,林芳心底的内疚更甚了些。
试到怀里林芳的紧绷,陆泓谦轻轻的拍人后背安抚,眼底晦暗不明,态度依旧坚持着。
他知道林芳独立惯了,他也愿意等,就像林芳不说,他从不主动插手林家的事,可他愿意等,不是让人养成习惯。
林芳生病了,他心疼,林芳受伤了,他也恼怒赵青云他们,可他最生气的是林芳自始至终和他分的太清,从人早上睁眼到现在,除了撒娇哄人,林芳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赵青云他们。
感受到后背一下一下的安抚,林芳身体慢慢软了下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不习惯,而且他们又是师娘的孩子……”
林芳咬着唇,一点一点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顺便还有自己的安排。
“后面的我们一起好不好?” 陆泓谦推开一步,双手搭在人肩上,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林芳。
“好不好?” 陆泓谦固执的再次问道。
林芳眼神游移,看向别处,轻轻嗯了一声。
算了,一起就一起,有人愿意操心她还能偷会懒呢,林芳有些愤愤的想着。
眼看人要恼羞成怒,陆泓谦见好就收,也不敢逼人太过。
转身从搪瓷脸盆里拿出牙杯给人倒好热水,挤好牙膏,“快,刷牙,师娘待会该催了。”
林芳呼哧呼哧的大力刷着牙,有些气不顺的瞪了一眼陆泓谦,她就说这人今日怪怪的。
“你真不和我一起回去?” 下午临走,陆泓谦最后不死心的问道,他知道林芳现在和他走不现实,而且他也担心人路上再受风着凉,他就是想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