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骋道:“我心想完了,全搞砸了,你肯定看不上我了。结果你说——”
“我说,那天晚上我对你一见钟情。”谢轻非接话道。
卫骋紧跟着道:“那你现在该明白了吧,至少在相爱的人眼里对方永远是完美无瑕的,眼睛会自动开启滤镜,任何伪装都是多余,我就觉得你好得不得了,所以谢轻非,你别害怕啊。”
谢轻非眼眶有点不受控的酸涩,没敢出声告诉他的是,听完他说的话后她更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确信要正式接受治疗的决定是值得的。从前每一次生病都是因为想要保护自己坚硬外壳下那颗柔软的心,她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硬撑,背着沉重的大山踽踽独行。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世界除了一小段过不去的坎余下都是美好,她怎么舍得放弃这样的美好停滞在原地呢。
她是为了他,也不完全是为了他,只是在一刻才真正和自己和解,在持续两年的噩梦陷阱里找到了闪通向光芒的门。
谢轻非重重点了下头:“我不怕,我相信你啊。”
卫骋知道她想通了,胸口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能纾解,现在真想把她这样那样狠狠教训一顿。她为了表达自己真的相信他,不安分地乱动,有一下没一下在他脸上脖子上乱啄,卫骋又没多正人君子,可以说本质是个色批,被她这么浑然不觉地撩拨,目光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谢轻非正沉浸在他刚才那通比任何海誓山盟都顺耳的真情剖白里,其实她做过关于卫骋知道自己隐瞒病情后会怎么样的猜想,本以为无论如何都会大吵一架,但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他太懂她的心思了,尽管生气也给了她最大的尊重,相信她自己能够处理好一切,就像他说的一样,支持她随心所欲去做自己的事情。
然后再独自一人安安静静等她回家,从白天等到深夜,再到此时又快迎来一个黎明,也毫无怨怼,这种体谅换成其他人未必能有。
谢轻非觉得自己有必要也和他分享一下内心的想法,不能吝啬对他的夸奖,根本没注意到这人变色的心,笑眯眯地问他:“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吗?”
卫骋道:“长得帅。”
谢轻非道:“哎呀别这么肤浅,我说的是更内涵的方面。”
卫骋眼神灼热,手也不安分地顺着她腰线往上滑,“身体棒。”
谢轻非:“……”
他又补充:“活儿好,花样多,你还说喜欢听我叫……唔唔唔!”
谢轻非赧红着脸去捂他的嘴吧,“你不要乱讲话!”
卫骋毫无求生欲地扒开她的手,“实话实说怎么了,又没别人听到,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喜欢听我……”
谢轻非脸皮没有他这么厚,正经时段不太听得他说这么露骨的话,本来还想肉麻兮兮表个白,谁知被他这么没情调地打断,一时心急和他打闹起来。当然她也没有真要做什么,只是想让他闭嘴,哪知道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三道红痕赫然出现在卫骋脸侧。
谢轻非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凑上去,心疼道:“你怎么不躲啊,疼不疼?有没有事?”
卫骋摸了摸自己的脸,板着脸道:“有事。”
谢轻非歉疚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这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
卫骋享受了会儿她的心疼,把脸凑过去让她吹吹,其实她的力气一点也不大,他都没叫疼,反而是她吓得不轻。
卫骋垂眸看着她,调侃着问:“消不掉怎么办?毁容了不帅了,要把我甩了吗?”
谢轻非瞪了他一眼,故意道:“是啊,到时候我找个别的帅哥在一起。”
卫骋嗤道:“那我给他五百万,让他离开你。”
谢轻非道:“直接给我吧,我到时候分你二百五,不能让别人白赚了。”
“好,我听你的。”卫骋大腿动了动,谢轻非被他颠得一晃,听到他说,“领导,审讯结束了,可以展开下一个流程了吧。”
谢轻非顿了顿,“下一个流程是什么?”
“在笔录上签字。”卫骋手指滑过她的膝弯,将丝绸的裙子撩高,“我看看签在哪里合适。”
谢轻非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迎上去,和他接了个难舍难分的吻。
卫骋眸中欲色正浓,刚将她的手牵到腰间,谢轻非冷不丁来了句:“我月经来了。”
卫骋:“……”
谢轻非理直气壮:“干嘛一脸怀疑地看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不准时,它就是下午突然来了我有什么办法。”
卫骋被她气笑了,“那你招我?”
谢轻非:“我故意的。”
卫骋沉默两秒,狠狠在她胸前啃了一口。
谢轻非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屈指蹭了蹭他的腰腹,提议道:“卫骋,你想不想……”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克制着的呼吸还是带有难平的起伏,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用你为我做这些。”
谢轻非:“我是想问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看书?我回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你刚才在看什么啊?”
卫骋:“……”
他感觉自己要被她玩儿死了。
没办法,自己惯出来的得自己哄着。卫骋将书封亮给她看,她又一副困倦的样子:“你念给我听吧,我想听你的声音。”
卫骋有求必应,一手拿书,一手轻轻拍打她的背。
他的声音低缓柔和,停顿节奏也刚好,谢轻非伏在他的肩头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手里拿着蜡烛,站在我身边,默默不语,然后他那高大而瘦削的身影向我俯过来。
“‘我说,华生,’他低声说道,‘你现在和一个神经失常的人,一个头脑失去控制的白痴,睡在同一个屋子里,不觉得害怕吗?’
“‘一点也不怕。’我吃惊地回答道。
“‘啊,运气还不错,’他说道,这一夜他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卫骋念完几段,发现谢轻非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他轻悄悄地将书本放回桌面,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低喃了一声:“我爱你。”
第90章
傅念君清醒了。
符合临床症状的是, 她对谵妄时发生的一切都尽数遗忘,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醒来身边的环境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看到屋内家具上喷漆的“升州市人民医院”字样, 她反应了几秒,猛地坐起身,下意识就想跑。
人撞到大门上, 正好外头有人说着话进来,她惊弓之鸟般想要逃跑, 然而病房内除了扇只能开45度角的窗户, 完全没有第二条逃生通道, 她不得不带着恐惧和绝望看向推门进来的人。
然而来者竟是个高大英俊的医生, 他没有用任何令人不适的眼光打量她,只是随意瞥来一眼, 淡淡道:“你醒了啊,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傅念君张开干涩的唇, 总共问了两个问题。
一是郑寻在哪里。
二是金昊宇还不肯放过我吗。
卫骋捡了点能说的说, 把她不记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讲解了下, 傅念君最记挂的是先是郑寻, 其次就是金子骞, 对于金昊宇这个人她多提一嘴都觉得恶心。
卫骋带她去了金子骞住的病房。
和金子骞床位相连的,是已经恢复身体的许奕诚。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正遇上打完热水回来的江照林, 傅念君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看, 两人就到一旁说了会儿话。
“酱酱在里头跟他俩玩儿呢, 仨小孩撞一块闹腾得要命, 我头都大。”江照林吐槽了一句, 朝傅念君方向努努嘴,“她好了?能配合调查吗?”
卫骋回头看了一眼, 傅念君的病服套在她瘦小的身上显得空荡荡,她明显因身体原因而倍显憔悴,脸上却挂着温柔满足的笑,只是隔着门看就能让人感受到她对孩子深切的爱。
“她不记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抑郁也没有缓解,最好别问太多敏感问题。”卫骋收回目光道。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不弄金昊宇这孙子这心里头就过不去。”江照林不忿道。门内传来孩子们的说笑声,他略微抬眼,动容道,“哎,我是真心疼小骞,你说他爹不疼奶奶不爱的,又遇上这么个事儿,以后的日子怎么办?谁来照顾他?金昊宇不会被判多重,出来之后照样是他爹,可小孩子做错了什么摊上这么一爹,我光是想想就……”
卫骋道:“如果提出诉讼,按金昊宇的罪名有多大机会能把孩子改判给母亲?”
江照林一愣,忙道:“应该挺大几率的吧?找个靠谱点的律师,没准儿能把孩子要回来。”
“那就要回来。”卫骋道,“只要傅念君愿意,我会帮她。”
江照林笑笑,不大赞同道:“哇卫医生,咱这行可不兴多管闲事啊,人是永远帮不完的,闲钱再多也没必要掺和进来。同情受害者是一回事,因为同情而给他们善后那大可不必。”
“谁说我是出于同情?”卫骋高深莫测地一抬眉,“我只是觉得和这小朋友有缘,毕竟找到他算是圆了谢轻非一桩心事,于情于理我都挺感谢他的。”
江照林莫名其妙:“什么故事?我怎么不知道?”
卫骋但笑不语。
房门被打开,酱酱跑在最前面,原本打算找爸爸来着,一看到卫骋在门口眼睛都发光了,跳着扑到他腿边要抱。
卫骋弯腰把小姑娘抱起来,听她脆生生地叫:“卫叔叔!”
金子骞和许奕诚跟在她后面,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性格,金子骞成长环境里没有家人给予的温暖,却难得有一颗活泼好动的心,而许奕诚就酷酷的,和酱酱说得一样不爱搭理人。
傅念君愣在原地好久,直到金子骞主动向她看过来,才怔怔地喊了声:“小骞,我是妈妈。”
金子骞注意力一开始没往边上放,听到熟悉的呼唤,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妈妈?”
“是我,是妈妈,妈妈来看你了。”傅念君泪水顿时流满整张面颊,将小男孩拥入怀中。
“卫叔叔,后天的校庆晚会我要表演节目,你和非非阿姨也来看我吧!”酱酱期待地看着卫骋。
卫骋笑道:“好啊,我回去告诉非非阿姨,我们都去给酱酱当观众。”
酱酱开心道:“那你们要多给我拍照片!爸爸每次都把我拍得不好看,他太笨了!”
江照林:“你别冤枉我,我哪回不是尽心尽力配合你凹造型?”
酱酱冲他哼了一声,已经开始和卫骋说明自己的出场流程了。
江照林感觉自己被遗忘了,有点不知道还能找什么事儿干,眼神漫无目的地乱飘时,猝然和门边的许奕诚小朋友对上。
从一名职业刑警的角度出发,这几天观察下来他确定这小子对自家闺女很不一般,在这一发现之前,他又是他亲手救出来的,所以每每面对他时江照林心情都有点复杂。
可气氛到了啊!左右两边的压力摆在面前呢。
于是江照林清了清嗓子,问道:“要不,咱俩也抱一下?”
许奕诚看疯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迈着孤勇者的步伐高贵冷艳地转身回了房。
江照林:“……”
中午时分,卫骋回家时谢轻非还没醒。
她现在是心中无牵挂,不用费心吧啦提着这颗心吊着那块胆的,睡眠质量好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境界,好像要把两年以来缺的所有觉都补回来似的。
卫骋早上临走前帮她把遮光窗帘拉开了,现在窗前只余一层白纱帘,并不很能遮挡正午时分的光亮,但也不会太过刺眼搅扰她熟睡。
卫骋走到床边坐下,借着这恰到好处的微光看向谢轻非。
谢轻非呼吸绵长,睡姿相当霸道。她也不是一直这样,在和卫骋同床共枕之前她习惯右侧卧蜷缩身子睡眠,这是婴儿在母体中时的姿势,缺乏安全感的人大多会不经意间养成这个睡姿。卫骋不让她这样睡,他总要把她掰成和自己一样规规矩矩的平躺姿势,导致的结果就是谢轻非彻底放开手脚,动作比大雁队列还要舒张。
此时她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头发也不听话地勾在鼻梁和下巴上,卫骋真担心她把自己憋死,先把她从枕头里挖出来调整了躺卧姿势,再将她伸出被子的手脚一一塞进去。
收她胳膊的时候,不免看到上面未消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