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气得骂娘,却是不及多想,扛着刀剑杀红了眼。
都未觉,山腰上哪有箭雨袭来?
入了峡谷的只有五百人,余下一千五,都被程敬分给副将,带着去捉乌尔济了。
程敬扬声喊:“留活口啊。”
副将咬牙骂:“屁事儿真多!”
要他说,活的死的,是乌尔济不就成了?
埋伏的弓箭手,不及放箭,身后忽的中箭,纷纷倒了下去。
乌尔济瞬间脸色大变,这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而下面那人,又哪里是戚钰,分明是叛首程敬!
乌尔济脸色沉黑:“撤退!”
副将笑眯眯:“拿下他!”
笑话,都追到这儿了,能放过这肥羊?
若让他逃,那他也别回去了,丢不起这人!
下面围堵程敬一众的将领,见状,立马折身要去救乌尔济。
程敬飞身跨马,将其拦下,长枪挡过大刀,他笑:“来都来了,玩玩儿嘛。”
那将领粗人一个,气得大骂:“叛徒!”
程敬衣摆荡起,长枪与那大刀擦得火星直冒,“我这是弃暗投明,你来嘛,带你一个,咱们封侯拜相去啊。”
“滚!”将领咬牙,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你看你,又粗蛮了吧,难怪喊你们蛮人呢,自个儿注意些。”程敬语气熟稔道。
那将领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手中大刀更是挥得破风,“啊啊啊啊——去死!!!”
“哦,我不太愿意呢。”程敬好整以暇的答。
半个时辰,山腰传来了动静,乌尔济被抓了。
程敬没回头,扬声喊:“别庆贺了,下来帮我,这头熊皮糙肉厚不好打!”
“……”
你才皮糙肉厚!
你全家皮糙肉厚!
“啊——杀他娘的王八蛋!!!”
程敬:“乖,别急,爹这就来送你。”
众士兵:“……”
真不怪那人发疯,换作他们也得疯。
这人话也忒密了,还气人!
小半个时辰后,程敬旋身一个枪花,挑飞了那柄沉甸甸的大刀。
那将领赤手空拳被围攻,撑了不足两刻。
几个时辰的鏖战,在天亮前停了。
程敬深吸口气,手中长枪高高举起,“回家!”
众将士欢呼。
沙场自有伤亡,众人将自己兄弟抬上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回营去。
程敬驾着马晃晃悠悠,眯眼瞧着东方破晓。
胸口涨得发闷,他缓缓吐出口气。
出来太久了,竟有些近她情怯。
营地里,热闹了起来。
不只是程敬所率的人马,其他几队也各有所获,此一战,大获全胜,张将军高兴得眼角皱纹都多了几条。
戚钰去了士兵营,将十三营的点了名。
负伤许多,伤亡数少,他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虽说肃杀,可他也求平安。
“将兄弟们火化吧,骨灰带回去安葬。”戚钰道。
战场之上,多是如此。
长随点点头,应了声。
戚钰走了几步,身后跟上来一人。
他回头,看见了赵大牛,灰头土脸的。
“跟着我做甚?”戚钰问。
赵大牛立即红了眼眶,跪下重重给他磕了三个头,“多谢将军救我,若不是将军,我……”
“起来”,戚钰侧身让了让,“那日换作旁人,也会救你,不必因我是将军,便跪我。只你记着一事,战场之上,活人永远比死者更要紧。”
“我以为他能活……”赵大牛哽咽哭道。
“嗯,一会儿庆功酒,替他多喝一杯。”戚钰道。
他醒来后问过,那个小孩儿,还是没活下来。
可许多话,都是劝旁人容易,劝自己难。
如若那是他兄长,他只怕也会做与赵大牛同样的事。
程敬骁勇,可身上也难免伤了几处。
戚钰回来时,就见他脱了盔甲,赤着上身,很是可怜的正自己上药。
戚钰往另一侧床榻看了眼,“王观呢?”
程敬收回眼,“哪里敢劳烦他?我只怕他再□□一刀。”
戚钰意味不明的轻哼了声,“你三哥喊得倒是起劲儿。”
程敬不以为意,反倒是摩挲着下颌问:“你爹介意多个儿子吗?”
戚钰:“?”
第93章 云销雨霁
正月里, 捷报传入邺都。
二月,使者抵达青州。
北霜称臣,贡岁币, 贡宝马, 割玉门关外两座城池给郢朝。先祖丢了的北疆七州,如今回来了两州, 举国欢庆。
三月, 迎和亲的德容公主回归故国,大军凯旋。
回京不必赶, 但架不住出来半年的将士们着急回家, 是以,纵然其中有公主车架,大军行进速度也并不慢。
晌午吃干粮,晚上安营扎帐后才会点火煮饭。
梁青瑶受乌尔济折磨许久, 瘦骨嶙峋,先前见着时, 戚钰都以为认错了。
比起从前, 她沉寂了许多。
戚钰偷偷问程敬, “你先前在乌尔济麾下时, 可见过梁青瑶?”
程敬摇头, “我在前堂, 她在后宫, 没碰见过。”
他甚至不知, 德容公主就是梁青瑶。
“她此遭也算是有功于社稷吧,回了邺都, 官家便是做给百姓瞧,也得对其嘉奖, 你就不怕梁青瑶趁机提,要你做驸马?”程敬笑道。
戚钰斜他一眼,懒得搭理。
他与梁青瑶,早便撕破了脸,哪里会如此?
再者,他也是立了汗马功劳的,还能任人揉搓不成?
三月中旬,大军抵京。
而戚钰给谢蕴写的最后一封书信也到了姑苏。
今日姑苏落了雨,庭前湿漉漉的。
问月拿着书信,穿过长廊,将手中油纸伞立于檐下,禀道:“姑娘,二爷来信了。”
年后,戚钰七八日一封的书信,不知何故间断了。
那段时日,谢蕴夜夜梦魇,梦到上世的事,出了正月,整个人削瘦了许多。
谢夫人瞧得心疼,让人给她炖汤温补,但一直也未见胖。
谢蕴靠在美人榻上,脚边暖着一个汤婆子,腿上盖着一张雪白狐狸毛皮,闻言,视线从书卷上抬起。
问月进来,问:“姑娘可要现在看?”
谢蕴淡淡扫了眼那信,“放去篮子里吧。”
问月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案桌上那竹编小篮,她家姑娘先前是放些写废的纸张,可自戚二爷书信断了近一月后,往后送来的书信,她家姑娘都没拆,皆收在了那小篮子里。
谁都瞧得出来,她家姑娘这是在怄气。可怄气,又何尝不是惦念?
近晌午时,学堂放学归来的谢执跑进来,“阿姐!今日叔母做了蟹粉狮子头,让我喊你一起去吃!”
谢执已经十四,再过一年,便能单独辟院子了,如今模样,长开了许多,少年英姿,性子倒是不似那年北上邺都,多了几分跳脱。
见谢蕴不应他,谢执过来美人榻边拉她,“去嘛,叔母做的蟹粉狮子头最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