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公开透明的时代,所以从踏进围场的第一步开始, 所有赛车手都主动换上友好的表情。这也是个凡事都被放大得很夸张的时代, 顾池音戴好车队的棒球帽,和护栏外的车迷握手, 今天是三练, 下午将开始排位赛。
顾池音度过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夏休,是情绪上的乱七八糟。
所以他在夏休结束当天立刻飞往意大利, 企图把这些情绪封在假期里, 逃似的钻进机场, 连个招呼都没跟江从星打。
“要不是同事,我是不是得等到过年才能再见上你一面?”江从星拎着头盔,站在hunters车队车库门边。
顾池音在和威廉玩打手,抬头,“好想法,要不你改行吧。”
由于习惯,顾池音和威廉在车库里喜欢盘膝坐地上,所以他得抬着头。
江从星把头盔抱住,“聊聊?”
“不聊。”顾池音催促威廉伸手。
威廉偷偷看了眼江从星,龇了下牙,表示爱莫能助。
“那你起码告诉我,你跑什么。”江从星说。
此话一出,顾池音叹了口气。
“我一会儿回来。”他拍拍威廉肩膀,站起来,走到江从星面前,“给你十分钟。”
围场里各个车队的车手经常会在赛前一起散步聊天,于是和江从星顺着维修通道溜达。
“为什么走了不跟我打个招呼。”江从星问。
顾池音压了下帽檐,“有没有可能,我不需要事事都通知你。”
沿途有记者拍照,顾池音礼貌地微笑挥手,江从星也自觉地同步颔首致意。
“是的,但我没法跟你爸妈解释,为什么你人都上飞机了我还去给你送外婆做的麦芽糖。”江从星说着,和迎面走来的艾萨瓦打招呼,“新婚快乐。”
顾池音跟着点头微笑,“新婚快乐……那你可以很自然地说,‘既然他不在家,那我就带去围场给他吧’,然后离开我家。”
“是啊,准备这么做来着,可小蔓阿姨追问我,怎么回事啊,怎么他走了没跟你说吗?”
顾池音悄悄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告诉我妈,顾池音是二十三岁不是十三岁,不用什么都跟哥哥说。”
“你十三岁的时候也没什么都跟哥哥说啊。”江从星无辜。
前面再走一截就是赛车之家,顾池音看着自动贩售机发现自己没带现金也没带手机,于是指了指它,“给我买瓶水去。”
江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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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池音为什么招呼都不打就跑回意大利,江从星能不明白吗。
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即便他在一个玻璃房子里,玻璃墙四周写满了答案,像“生男生女一样好”的标语一样醒目,但他就是非得从那人嘴里听到。
江从星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他甚至有点流氓,他需要顾池音使用直白的、坦诚的、冷静的语言,并且给他发一个通知函,最好签字按手印,这样他才能死心。
夏休的第十二天,也就是顾池音溜去意大利hunters车队的前一天,具体来说是前一晚。
那天江从星终于提车了,迈凯轮720勒芒版,攒钱一年,等车一年。这台车是迈凯轮庆祝他们在勒芒24小时耐力赛夺冠25周年限量发售。
自然,顾池音是要试驾的。
而且这是江从星的车,那肯定是要把油箱跑空的。
于是顾池音开着这台跑车,从浦东机场沿绕城高速开到松南公园,再从沪松公路折上高架,顺着黄浦江开到后滩。顾池音还意犹未尽,可这4.0涡轮增压的跑车油箱已经堪堪要报警,顾池音只能在驾驶座上抚摸着美妙的中控和方向盘。
并且说,有点喜欢了。
或许是喜提新车的情绪非常高,也可能是开到了一个静谧黑暗的小道。
他们在夏休期的第十二天,又一次接吻了。
其实顾池音不是很明白明明小时候自己天天欺负他,他为什么长大了会对自己产生这种变质的感情。
那个吻发生的比较荒唐,顾池音摸着迈凯轮中控的时候不慎摸到了江从星的手,江从星顺势抓住他,从他指缝里挤进来,俨然是那天在床上的样子。
所以回忆自然涌上来,江从星问他,能不能在一起。
顾池音说,不行。
跑车车厢非常矮而且挤,这在某种意义上让空间也很挤,但车厢总能给人一种诡异的,安全屋的感觉。
就像末日电影里,当主角有辆车的时候,无论这个末日环境是丧尸还是海啸,都会暂时给观众一点安全感。
江从星凑过来吻他的时候,他其实很绝望,他们太熟悉了,所以他能感受到江从星很认真。时至今日江从星才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目前他们经济独立,精神独立,不依靠任何事物,甚至明年他们就在同一个车队。
所以目前的境地是,只要他同意,他们就能立刻在一起,无论是否向两个家庭公开。不公开,那么就在表面维持着异姓兄弟的现状,公开,大不了被赶出家门。
最坏的情况就是两家人就此断交,但这只要他们自私一点,抛下一切,都不是问题。
当时在迈凯轮里,顾池音真的觉得这是蓄谋已久的一次告白,甚至更进一步,江从星小时候那么拔尖,和自己卷生卷死,念书也好开车也好,甚至于先自己一步升到了f3,难道就是为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