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二门,就被看门的小厮拦住:“二爷往哪儿去?”
宝玉握着扇子,随口答道:“出去走走。”
那小厮摆出一副铁面包公的样子,比贾宝玉这个主子还有款儿。
“老爷先前说今日要见几个相公,让二爷不要出门。”
宝玉无法,只能与父亲一起见各处拜访的相公,当中有个叫傅试的通判,家中有个小妹傅秋芳,听说也生得文雅俊秀,极擅文墨,宝玉心向往之,遗憾不能与之相交。
等到第二日,宝玉找了北静王的借口,才出得门去。
到席上,见是冯紫英、柳湘莲等人,二哥贾琏竟然也受邀请,忙欠身笑道:
“先时我家中有事,出不得门,诸位见谅,我先自罚一杯。”
冯紫英上前来,给宝玉斟酒:“一杯哪里够,也要三杯才行!”
宝玉见这席上竟有个许久不见的熟悉面孔:“三姐如何在这里?”
尤三姐已经做妇人打扮,自斟自饮,并未将席上的男子放在眼中。
尤三姐冷笑:“我命不好,嫁一个男人得痨病死了。”
原来尤氏做主给三姐寻了一户人家,三姐不想和尤氏往金陵去,尤老娘也不愿挪动。
尤氏原本给三姐留了嫁妆,但尤老娘过惯京中奢靡生活,而后又生重病,钱财花光。
三姐的男人也一场风寒就去了,三姐守不住,离家不守寡,先前和贾珍、贾蓉一处胡闹的时候,认识不少贾府旁支,又和这群男人混在一起。
众人连忙起哄:“那是他无福消受。”
不知是谁,竟然又想做媒起来,撺掇贾琏:
“你与他二姐没缘分,而今三姐孤苦伶仃,倒是不如要了她,也让她姐姐泉下安宁。”
尤三姐吃的半醉,满面桃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手中杯子一摔:
“那可不必,你们高门大户的,我一个寡妇何必去寻晦气?”
旁边一个小幺儿忙给三姐斟酒:“三姐年轻貌美,何必说丧气话。”
众人又邀三姐划拳,见三姐体格风韵更甚当年,眼睛手上都十分不规矩。
尤三姐见自己不能出苦海,又舍不下身子去吃苦做活讨生活,也半推半就,今朝有酒今朝醉。
宝玉最擅查探女儿家心思,见三姐目光总在柳湘莲身上流连,脸上虽然在笑,实则眼中含悲。
宝玉生出怜悯之情,与柳湘莲在外消散之时,可怜尤三姐命途多舛,对柳湘莲道:
“我瞧着三姐对你有意。”
柳湘莲也瞧不惯尤三姐的做派,他本也不太喜欢这样吃酒,只是他家道没落,不得不如此。
柳湘莲冷硬抱拳,觉着宝玉拿他取笑:“高攀不得。”
宝玉叹息道:“你是嫌她嫁过人?”
倘若不是命运捉弄,尤三姐和柳湘莲光从相貌,也算一对璧人。
柳湘莲冷笑,反问宝玉:“若是好人家姑娘,怎会来这席上?”
宝玉一时语塞。
忽而见那三姐衣襟松散,一手执着酒壶歪歪倒倒走出来,斜着眼看向二人,脸上满是不屑鄙夷神色。
三姐勾唇一笑:
“我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自然要来这席上,你们是好人家的公子,最最风光霁月的男儿,我呸!真真可笑!”
宝玉被尤三姐说得脸上火辣辣的痛,不过也只是一瞬,他想着男子和女子不同,本来就该风流些。
再看柳湘莲神色如常,显然没将尤三姐的讥讽当回事。
……
这一场宴席,尤三姐喝得大醉,宝玉走时,她还没走,最后也不知叫哪个浪荡子得了便宜。
宝玉一面可惜三姐,一面又觉着自己无力管她,闷闷待在家中,后面又有宴席,也不见去。
见李纨和大房的嫂子凑在一处,预备的不像是婚嫁之物,上前问:
“大嫂子在忙什么?”
李纨笑道:“明年翻过年去,你林妹妹及笄,瞧这样子是不回京了,前儿老太太交代,给林姑娘预备礼物。”
宝玉素来是见姐姐就忘了妹妹,这一世他与黛玉算不得亲厚,只偶尔一时会想起来。
当下听说黛玉生辰礼,连忙自己敲敲头:
“该死,我竟差点忘记了,送礼的人几时出门?”
李纨说大约十日后遣人送出去,让宝玉抓紧时间预备,宝玉笑嘻嘻和嫂子道谢,刚想离开,就见贾兰依着门,闷声不出气,像是幽灵一般,冷冷看着自己。
这孩子阴沉的眼神看得宝玉汗毛倒竖。
宝玉刚想上前:“兰哥儿……”
贾兰又谁都不搭理,径自轻飘飘走了。
跟着宝玉的嬷嬷见自家爷又是热脸贴冷屁.股,小声抱怨:
“也不知学了谁,闷声不出气的,一点儿都不敞亮。”
宝玉瞪她一眼:“大哥哥走了不久,他心里肯定不自在。”
老婆子不再说话,二门外有个眼生的媳妇捧着一个盒子进来,看见宝玉笑着问路。
“二爷,姑奶奶家送来的,老太太院子往哪里去?”
宝玉忙问:“是不是林家送的?”
第 209 章
那婆子见宝玉相问, 忙停下步子,转过身去,本想将盒子打开给宝二爷献宝, 然而锁扣精巧一时间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