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瘦削的身子,站在大火前。
她想上前将他拉出来,可那孩子只是远远望她一眼。
转身便走进了火里……
*
第二日,宋随去了宫中。
宫宴是在长春宫办的,荣皇后借着新年宫宴的名头,也想为兄长接风洗尘,便将宴会设在了长春宫。
宋随到了长春宫中设宴的地方,荣皇后倒是十分配合,叫了几个宫人领着宋随和时雨在长春宫查看。
长春宫是皇后的宫殿,富丽大气。殿内雕梁绣栋,宫廷华美。宋随一路走马观花,眼神往不经意掠过一道道朱红色的墙柱。
主殿这一块,似乎没什么问题。
他想起皇帝说过,承曦中途离席,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于是顺着设宴的主殿往边侧慢慢走着。
这后面一长排皆是长春宫的寝屋。
就这么逛了半柱香的功夫,跟着他的宫人似有些不耐烦,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宋随便是在这时,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屋子,随口问道:“这里头住的是谁?”
那宫人从后头三两步跟上来,回道:“前几日荣将军回了京,这是给将军准备的屋子。”
宋随淡淡扫过寝殿口那根朱红色的墙柱,上头有一道甲痕。
他点点头,未再说什么。
出了长春宫,宋随唤了时雨一声。
“你与腾元,最近可有见过?”
时雨不敢隐瞒,“前夜承曦公主出事时,他派了人给属下传信,那次见过。”
“时雨,你能否帮我个忙?”
“大人请讲。”
宋随继续说:“荣青云多年未归京,前几日却忽然从边塞赶了回来。
“听说是为了姜婳燕求情。
“这么多年,他倒是痴心不改。”
宋随沉眉思索了一瞬,又对时雨道:“你去问问腾元,宫宴那晚,荣青云的行踪。”
承曦之死显然不是意外。
再看看韩府那夜的情景,也知道害她的人并非蓄谋计划,而是临时起意。
而承曦虽不是皇帝亲生,但身份地位也算尊贵,性子又是一贯的与世无争。
这宫中若是有人想要除掉她,那必然是被她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那么宫宴那晚,荣青云在这寝殿里见了什么人,就变得尤其重要了。
时雨领命,去了兵马司。
这会才刚刚申时,天色还早。
本来依照他的性子,这一会的功夫是要去大理寺坐一会,处理一些事务,顺便等着时雨那边的消息的。
可今日他想了想,离结案的日子还剩五日。
时候还早,今日可以先回府去。
这么想着,宋随便出了宫。
回宋府的路上,他瞧见西街新开了一家成衣铺子。
里头似乎有许多样式的新衣。
他不过多瞧了一眼,店门口站着吆喝的伙计眼尖,三两步上前来将他拉了进去。
“公子,我们店今日第一天开张,价钱公道,品质良心。
“你若想买衣服的话进来瞧一瞧,保管不会让您失望!”
外间卖的是女子的衣裙,宋随被伙计拉着进了内间。
伙计见他气度不凡,又穿着得体,便十分热情地将里头的衣物一一地给他介绍起来。
宋随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伙计讲得口干舌燥,末了问他:“公子,我方才给您介绍的那几件,您可有中意的?你若是今日买,我们还能给您少些银子。”
宋随指了指外间墙上挂着的一件粉色裙衫,从怀里掏了银子出来,“我要那一件。”
伙计看着他脸上闪过些不自然,于是了然点头,“原来是送姑娘的,公子眼光真好,这一件就没有姑娘会不喜欢的。”
宋随不悦皱眉:“不必废话,包起来。”
得,是个脾气不太好的。
伙计连连点头,赶忙着出了外间,取下那件粉色裙衫包好,递了过去。
宋随拿了衣服,踏着夕阳余晖,回了府。
离着院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听见里头此起彼伏的笑声。
推了门进了院子,便见梁雁和莫春羽两人在树下坐着。
不知莫春羽与她说了些什么,竟将她逗得笑个不停,花枝乱颤。
两人听见声音,齐齐回过头朝他看过来。
莫春羽看了眼天色,有些意外:“大人,您最近是越回越早了。今日这天都还没黑呢。”
宋随看都未看他,视线直直落到梁雁身上,喊了一句:“过来。”
梁雁拍拍手,从椅子上起来。
那日走得急,也没工夫让她回府收拾些东西。所以她这几日穿的衣服还是大年三十那晚穿到宋家来的。其他一应洗漱的东西也是没有的,便就将就着用府里的。
好在梁雁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就这么生生凑合了几日。
“你又带了什么好吃的?”
梁雁步履轻快地迎上来,宋随顺势递给她一个包裹。
她双手接过,正要打开瞧瞧,宋随拍了她的手道:“回屋去看。”
“哦”,她点点头,抱着包裹进了屋。
宋随随即跟上去,整个过程没有看莫春羽一眼。
等两人都进了屋,莫春羽站在原地尴尬地摸了摸头,自言自语:“一定是我方才声音太小了,他没听见。
“一定是这样。”
宋随进屋后,随手卡上了门栓。
梁雁坐在床上,拆开了包裹,里头满满当当的塞了许多东西。
有女子用的脂粉香膏,有发簪钗环,有一面小铜镜,还有一件粉色的裙子。
她抖开那件衣服,看见层层叠叠的裙摆散开,里头有白色绣线绣好的白梅图样。
她将衣服贴着自己的肩,比了比,宋随正好走进来。
梁雁回过头:“给我买的?”
眉飞色舞,尾音里压着笑意,听上去还挺开心的。
宋随有些不习惯地‘嗯’了一声。
梁雁又放下了裙子,去看包裹里的其他东西。
香膏是梅花味的,她抹了一点在手腕上,鼻尖凑近闻了闻。
这味道和碧流给自己买的很像。
“宋随,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梅花啊?”
裙子上有梅花绣样,连香膏也是梅花的。
说起这个,她忽然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手炉。
粉色的棉布包着,里头也是梅花的底,倒是很像他的审美。
“我随便买的,不好闻么?”
宋随走到她身边,托着她擦了香膏的手腕放在鼻尖下。
幽幽花香,清新淡雅,特别是被女子腕上的体温化开后,比之香膏的味道,他还闻到了一丝清甜味儿。
他才不是随便买的,跑了好几家铺子,想找一找她惯常用的那个味道,闻到后头对气味都开始有些麻痹了。
这才找出了这么一盒。
好在现下闻起来,同她之前用的味道差不多,她应当会喜欢。
感受到浅浅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手腕上,梁雁抬眼看着他的动作。
他垂着眼,长睫若金,沐浴在淡金色夕阳光中的轮廓柔和,似乎真在细细地感受这香膏的气味。
他本是站着,但因为要屈身闻她手里的香膏,便弯着腰,宽大的袖摆堆在她膝头。
梁雁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拽了拽那袖摆,宋随的手纹丝不动。
抬眼看向她,表情有一丝困惑:“怎么了?”
还怎么了?
他倒是理直气壮。
梁雁:“你先把手松开。”
而后又絮絮叨叨补充:“我发现你最近这两日真是奇怪的很。”
宋随松了手,在她身边坐下,床榻上瞬时塌下来一块,他的气息陡然压了过来。
“我不过是闻一闻我买的香膏是什么味道,怎么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