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效率很高,准确来说, 是k哥人脉广效率高,柴五是k哥安排的,第二天就上门了。
条件很符合, 女生,和她同住屋檐下不会不方便,身材高大,个子目测至少有175, 身形也挺壮硕, 总之,林姝见她的第一眼有种跟着她能在末日世界活下去的安全感。
检查过她的身份证件后, 林姝爽快地和她签了合同, 但相处没两天, 问题出现了。
林姝发现这姑娘不识字, 也不是说这份工作对文化有什么要求, 就是不识字在当今社会局限重重,拿最简单的来说,林姝发个消息给她,她看不懂,必须得语音。
不过这个问题也没严重到不可解决的地步,大不了自己平时都和她语音或电话沟通。
可更严重的问题紧随其后来了:她的驾照是假的。
这是某天两人回家途中被交警拦下,林姝才知道,当晚两人又是进派出所,又被扣车,最后她费了点功夫解释清楚又交了罚款,才顺利把这事解决。
从小到大,林姝都是一个极守规矩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抓马的事。
本来是想把这几天的工资结给她,直接让她走人的,但出于耐心和素养,林姝还是多问了一句,结果她说她也不知道那个证是假的。
小姑娘的表情认真,黢黑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浓浓的不理解,不像是说谎。
林姝又问她:证是什么时候办的?
她说15岁。
林姝扶额:这是哪个办假.证的,也太假了,她就没听说未成年可以拿驾驶证的。
果然,没文化很容易被骗。
柴五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无奈,可她还是不太明白,说自己开了好几年都没出过问题,再窄再陡的路都能轻松开过去。
这点林姝不质疑,她技术非常娴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反应很快,停车又很稳,所以她明明不识字,林姝都没联想到她的驾照有问题。
林姝左思右想一晚上,后来给k哥打去了电话,问起她的家庭情况,林姝不是个喜欢探查别人隐私的人,所以即使是这种贴身的保镖也只是看了一下她之前的履历。
只有一段,在某家武术馆当搏击教练,时间不长,不过她年纪也很小,才二十出头,这个年龄没有工作经验很正常,所以自己当时也没多想。
可今晚听她说十五岁就办了个假证,想必是早早出来闯荡了,工作经历不应该只有这么点,没写上去的大概就是不好对外说。
k哥那边也坦言,介绍她是存了私心,她是自己的同乡,他们那一片是穷山恶水,早年很多女孩没书读,他能念到高中全凭自己是个带把的,有姐姐妹妹供着,柴五就没那么幸运了。
虽然她出生时条件已经好了些,但他们家孩子多,她是第五个,所以才取了个这么敷衍的名字,她妈又在生她的时候去世了,她爹是最没本事的那一类人,别说让小孩上学,把兄弟姐妹几个养活都成问题。
于是,她早早就跟同乡出来打工了。
但打工哪有这么容易,又不是言情小说里的灰姑娘,打个工就俘获霸总芳心了。
没见过世面,大字不识一个,吸引来的只有图谋不轨的骗子。
好在柴五长得人高马大的,骗色那些男人量力后不行,财没被少骗,早年还被骗进过传销窝,后来上头的嫌她拉不到人头又穷得叮当响,主动把她踹走了。
也不知道该说是福还是祸。
后来她又一个人北上,给人开黑车,上门催债......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去干过,最后误打误撞找了份搏击教练的工作,培训几天就上岗了。
这是她最体面的一份工作,可惜好景不长,武术馆撑不到一年就因为老板跑路倒闭了,还拖欠了一堆员工工资和家长的课时费。
这点是真的,林姝查证过。
至今还有家长在市民中心和各社交媒体上维权。
“她驾照是假的这事我真不知道,否则我不敢介绍给你。”万一出了事,别说裴家,孙家这些他惹不起的,裴明晏就得先冲过来把他砍了。
“你让她走吧,我这两天抓紧再给你安排一个。”k哥说,“钱你也不用给,我这边会给她,还有罚款多少,我转给你。”
林姝报了个数字,这事他本来就负首要责任,林姝不会和他客气。
那边转了三倍赔偿过来,她心安理得地收下。
“明晏那边——”他讪笑着,欲言又止。
林姝:“我不会告诉他的,不过他可能已经知道了。”
“啊?”
“之前我在派出所没接他电话,他估计把能联系到的人都问了一遍。”林姝微笑着说完,挂断。
......
第二天一早,林姝起床,走到客厅。
柴五坐在沙发上,旁边立着一个小行李箱,老式布艺的那种,不防水,拉链有一个已经断了。
k哥昨晚应该打过电话给她,但她抬起头看林姝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大概是对失去工作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林姝姐。”她叫了一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沓钱,点了几张,递过来。
林姝还是第一次见给雇主钱的。
“什么意思?”
“k哥把这几天的工资打给我了,”看样子,她是早上出去取了一趟钱,她不太会用转账软件,不认识字也怕转错人,都是把钱存在卡里,要用就去附近的银行取,她接着说,“但应该没这么多,多的是给你的。”
她还真是实诚。
林姝沉默了片刻:“先过来吃早餐吧。”
早餐她已经煮好了,粥,包子和煎蛋。
她其实不太会做饭,做出来的东西说不上好吃,但不挑剔的人能填饱肚子,煎蛋煎糊,也煎碎了。
林姝走进厨房,自己开火,喊她进来。
“我教你,煎蛋之前要把油烧热,润一润锅,”她站在后面的操作台旁,一脸认真地看着,林姝打了个蛋进去,冒出滋滋的声响,“然后关小火,等它成形再翻面。”
很快,一个金黄完整的煎蛋倒入碟子。
林姝又拿了个蛋让她试一试,关火倒出来依旧是太焦了,她似乎有些抱歉,摸了摸鼻子。
这两天相处下来,林姝很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迟钝的特质。
不是智力的原因,而是一种和这个世界有一层屏障的感觉。
这层屏障很微妙,不会太坚固到让她无法感知外界,只是薄薄的一层,但扯不开,以至于让她对周围事物,情绪,情感的感知都比普通人慢半拍。
或许可以定义为晚熟。
按理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明明她这么小年纪就出来走南闯北,应该经受过千锤百炼,对人情世故已经十分透彻了。
可事实上她的心理还处在没开花的阶段。
是因为从小没有母亲,没有人教她,所有的一切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摸索,还是因为不识字,触摸这个世界少了一种重要的方式?
可能两者都有吧。
但林姝不至于同情她,这种迟钝是屏障,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
这几天,她和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板我们今天吃什么?”
但其实不管吃什么她都很开心,尤其是林姝带她去吃自助,告诉她里面的东西可以随便吃无限量,她更是面部的每个细微的表情都透着开心。
吃完了她回来扎着马步看电视,那种被观众吐槽演技仅粉丝可见的烂剧,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她的底层逻辑很简单,吃饭,睡觉,得到满足就感到愉悦,并且在解决生存需求后,她的欲望就止步了,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路攀升。
相比起来,林姝还是更同情温絮。
她太聪明太敏感,对很多事看得太透彻,对情绪的感知也太强烈,被恨意裹挟,又无力解决,她的内心底色大概是相当痛苦的。
柴五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端着两个碟子轻手轻脚地出去,坐在餐桌前吃完早餐,提起行李箱准备离开。
她人高马大的,行李倒是很小。
林姝叫住她,她又走回来,将碗碟收进厨房,撸起袖子开始刷锅,林姝真的哭笑不得,站在门边问她:小五,你想不想学认字?
她似乎没明白,水哗哗流了很久。
林姝听她说了声“好”。
......
林姝从最基础的笔画和拼音开始教她,效果还算不错,她已经会写几个简单的字,有课的时候,林姝就让她在自己办公室写。
这会儿见她进来,柴五把写字的本子递给她,让她检查的意思。
“挺好的,就是你这个字不能写得超出格子,得让它在格子里,三分之二——”林姝又觉得她对三分之二没有具象的概念,在下一排写了几个,“这么大就行。”
“林老师的楷书真是漂亮。”对面的周然过来,夸了一句。
她自小学柳公权,后又临《宣示表》和王羲之的《黄庭经》,楷书确实是她最擅长的。
“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但除了这个,我也没有别的特长了。”
“林老师可别自谦了,”周然说,“程老师说你棋艺也很好,光是琴棋书画,你就占了一半。”
可她真的也就只会这一半,她从小乐感就不好,和乐器有关的算是无缘入门了,画画更是一塌糊涂,完全没有继承到孙施莞的天赋。
不过裴明晏倒是和她互补,除了音乐上卓越的天赋,他画画也挺神的,曾经他母亲还想过让他学画画,走艺考的,但裴宏章不同意,他早年觉得搞艺术是不务正业,小孩就应该好好读书,知识和科技才能强国。
只不过没想到他后来还是走上了另一条艺术道路。
但画画的天赋也没抹杀,他早期的专辑,封面都是他自己设计的。
和自己不一样,林姝觉得他是个艺术天赋满点的人。
“不过你这表妹还挺可爱的,我刚才让她歇一歇,她说你没回来之前不可以偷懒。”自己一不是什么政要人物,二也没从事保密工作,平时身边带个保镖太奇怪了,林姝对外就说她是自己的远亲。
周然其实也看出来了,只不过成年人不会拆穿。
情商高有时候真的悦人悦己。
林姝:“她是比较乖。”
柴·175·强壮到可以乱拳打死人·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乖?
很奇怪,不理解,但老板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继续默默不吱声。
周然:“对了,下个月初就是校庆了,到时候学院应该会有活动,林老师你参加吗?”
东大建校迄今120周年,分为小校庆和大校庆。
小校庆五周年一次,上次她还是学生,被院里老师安排接待各地前来的荣誉校友,这次十周年肯定更隆重,除了各个领域的青年精英,德高望重的学术界前辈,应该还会有各知名企业的代表。
因为校庆有一个环节是捐赠表彰和致谢。
之后学院应该还会安排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