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风长老还没说话,急促的脚步声就从后面响起,净玄长老匆忙赶过来,脸上神情复杂,说:“他出来了。”
虚风长老沉默片刻,“而且奔着东边儿去了。”
不过刹那,两位长老冷静不能,尤其是净玄长老,立刻就要亲自跟上去,被虚风长老一句“你追不上”给拦了下来。
谢宫主的大弟子蓝思被两位长老如临大敌的模样弄得一头雾水,“长老,你们……这是怎么了?师伯出来不是好事吗?”
虚风长老又一声叹息,“少……栾长老出霜梧峰,恐怕是东洲那边儿有什么动静。”
否则以他这些年与世隔绝的清冷淡漠,怎么会主动出现?上一回还是因谢庭兰这个小宫主被人欺负到明面上来了,其实就是一个出头鸟想来试探试探三重雪宫,瞧瞧他们那位神族后裔是不是还活着。
于是栾青词就身体力行地出现一回,让他们知道三重雪宫无可撼动。
这是第二次,失去了师尊的栾青词从霜梧峰离开了。
净玄和虚风这会儿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一种天塌的恐慌,东洲有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不止是三重雪宫,鸾鸟用本体赶路着实太过显眼,甚至没收着自己的气息,这凡间能强到他这个地步的只要他师尊怀素仙尊,所以这会儿一路狂风翻腾往东边去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凡是鸾鸟途径过的地方,刚刚休养生息回来不久的仙门修士们都眼前一黑,好不容易劫后余生,但他们也都清楚,这一次祭阵的是人间的修士,哪怕其中两位有远古妖族的血脉。
可那时候的大妖连给神族当坐骑都不配。
那些人能拖住多久?能拖得到怀素仙尊成功吗?甚至于……他真的能成功吗?
所以这一次栾青词的动作才让无数人惶惶不安。
实际上栾青词自己也不知道碧山暮传来的那一丝波动代表着什么,但他要去东洲看一看,实际上现在想那么多已经没有意义,路他早已经为自己定下了,若是失败了的话也没什么,或许会有一些不甘,但其实也没什么。
人活一世各有各的选择,栾青词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去往东洲的一路上他甚至是欣喜的,他要去找那个放在心尖上一直念着的人。
凉会山整条山脉成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平原,依旧荒芜,化作人身的栾青词落在地面,便敏锐地察觉到五闰大阵似乎不大稳定,尽管只是极其细微的变化,不过想来已经有段时日了,只是无人发觉。
栾青词本以为这次祭阵就算坚持不到百年,也总能撑几十年,却没料到这才十年,大阵就已经出现枯竭征兆。
但……
栾青词心如擂鼓。
没有魔气外渗。
当年五闰大阵刚有点儿动静,就有修士因误入此地被魔气毁了修为,变成食人怪物,萧氏也趁此机会偷偷来到此地借着魔气修炼,甚至还成功弄出了个与长生天狼狈为奸的半魔。
可如今却风平浪静,是不是有可能……
师尊成功了。
栾青词想到这个可能性时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些,恨不得当场拆了这个阵法去找他师尊,但到底还是谨慎地没有做什么,而是选择等在这儿。
没过几日仙门中陆陆续续有人赶到东洲来,第一批便是在东洲扎根的仙门,各家家主与掌门战战兢兢亲自前来,一个个都仿佛是天要塌了的表情,却意外得知魔族那边儿的怀素仙尊像是事成的意外之喜。
悬在人间顶上的这把刀,似乎是要消失了。
接下来的几日栾青词将来询问的人都赶了回去,包括他那个风尘仆仆赶来的师弟,并婉拒了谢庭兰想要留下来一起等的想法。
一切都只是猜测,栾青词不敢轻易破坏阵法也是因为这个,倘若事情急转直下,他或许都免不得祭阵这条路,旁人在这儿也是无用。
于是荒境又只剩下了栾青词一个。
凤帝亲自用神力勾画的阵纹到底还是没能撑过这个秋日,立冬的前一日,一直颤巍巍的五闰大阵彻底沉寂下去,和十年前那次闹出的动静很不一样,若说那次是惊天动地,这回便是悄无声息。
栾青词都生出几分措手不及的茫然来。
就……就这样?然后呢?
五闰大阵仿佛也因顺应天道而自我消亡了,期间再没有上床露出的能通往魔界的罅隙,更没有出现什么灵气波动,更让栾青词慌乱的是碧山暮那边也没了动静,他只能隐约感觉到师尊的生机。
可那日从碧山暮传来的、那一丝模糊的念想,又是怎么回事?
栾青词慌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问题出在哪。当年那场大战他也记忆犹新,好在鸣蛇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怖,又或者是占了天道的便宜,但那时五闰大阵跟个遇见邪祟的魂铃似的明明灭灭,就差要口吐人言问怎么还没人祭阵我要坚持不住了。
这回不一样,不仅没有虎视眈眈不停涌入人间的魔气,五闰大阵也好像自知完成任务似的,就这么静悄悄地黯淡了下去,像是凤帝与历代祭阵的半神、人族、半妖们的执念也在顷刻间释然了一般。
若不是师尊成功了,那就是魔界与人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栾青词瞧着这片苍茫辽阔的大地,双眸冷似寒冰,一双手攥了又握,到底还是觉得第二个结果的可能性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