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残局化解冷月成玦
血色光芒在天心剑上流转不定。
重新回到李秀青的手上，连这一把剑也感到十分欣喜。
这一份欣喜之中透着一股妖异和残忍。
李秀青的脸上表情也为之改变。略带病态的眼神，好像换了一个人。
齐晨看得出神，对于李秀青的成长，他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其中。
李秀青重新拿到天心剑，何东来没有任何表示。放下熊传的尸身，也不看李秀青。而是看着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对于何东来来说，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挑战齐晨的好机会。
最坏的下场——不过和熊传一样。
但，人本来都是会死的，不是么。
人生如流星乍现，呈现出来的光芒才是最重要的。
何东来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如日当空。是玄洲的太阳，好比纯阳道祖吕洞宾在世。最得意的时刻，却巧遇到了紫玉奇，还输了半招。后来这些年一直都在找紫玉奇比试，可惜紫玉奇一直各种逃避，不想和何东来对战。
今天，亲传弟子熊传死在面前。
等于何东来又输了齐晨半招。
何东来很讨厌输。他的自尊心不能允许自己接受这种失败。
可以死在这里，却决不能接受在齐晨面前呈现任何软弱和退让的姿态。
何东来道：“齐晨，你带黑天魔剑来了吗？我想借来看一看。”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却震人心魄。
当一个剑手对另外一个剑手说，我要借你的剑看一看的时候，其实是想要比武。这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把见血、残忍的比剑说得轻松。
毕竟不论是什么剑，只有在剑手全力挥洒的时候，才能呈现它最真实的姿态。
果然！
果然如此！
焚天大圣对纯阳大圣吗？
这两位大圣已经多年不出手了。谁都知道他们的名声，却少有人看过他们动武。
还没有开始比试。
天上就有万丈金光刺破夜空的云层，洒在何东来的身上。
如神仙下凡，仙王临世！
而天空之中。
李秀青看看手中树枝，接着表情变得十分冷酷，手中树枝带着血色剑气投向齐晨。
齐晨一动不动。
树枝还没接近齐晨，就因为老朽枯荣的劫力，变成粉末。
看到树枝被毁掉，云老四不由得说：“真可惜，真可惜。”
“什么可不可惜的，不过是普通的树枝而已。”齐晨道。
李秀青也驾驭天心剑到了齐晨的身边。
李秀青盯着齐晨，好像要将齐晨的样子完全印入脑海之中。
李秀青道：“不论你救我多少次。下次再看到，我还要和你动手。就像青屿山上一样。”
齐晨道：“青屿山上的你不过被疯疚的情绪所操控，杀死我真的能让你得到这么多的快乐吗？”
“没有快乐，也无所谓快乐。这只是我的人生意义。我必须要完成的使命。”说这话的时候，李秀青的脸上再次呈现出一种圣洁感。
齐晨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秀青，我真是感动。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执着于自己的立场绝不动摇就好了。能听到你说这句话，真是不虚此行呢。”
大魔王和勇者美少女，大家都应该有自己的立场绝不动摇。
这才是游戏人间，笑醉红尘的全部真谛。
齐晨的笑声中，李秀青驾驭血色剑光扬长而去。
何东来放话之后，红莲业火烧得旺盛，却久久得不到齐晨的回应。
神剑宗的山门中，群雄禁不住想：难道是齐晨怕了？这个天下无敌的男人也会怕？
何佩凝当然知道齐晨没有害怕。只是怀疑齐晨这小子又是分身下山，肯定打不过何东来，所以才不动手。
而且就算齐晨是主身下山，和何东来打起来。
也一定会有释空来调停。
就像上次白玄雅和紫玉奇的战斗一般。
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战斗。
齐晨不回答，何东来就这么等着，气定神闲，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单纯地等。
什么李秀青，不过弹指就能诛杀，根本不放在眼里。
神剑宗山上群雄对他来说，更是蝼蚁。
火网之中。
齐晨对云老四说：“我们可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你家婆娘应该也开始担心了。”
云老四担心地道：“那何东来那边怎么办呢？你看金光照在他的身上，好吓人的。这厮一看就不会善罢甘休啊。”
“你怕了？”
“我……我当然不怕啦。老大你神威盖世，捏死何东来就像捏死一只小蚂蚁那么轻松。有老大你在，我当然不怕啦，只是有小小的紧张而已，老大你也知道啦，我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齐晨道：“我早就有安排。帮手马上就要来了。”
一声长啸，金云驾临。
踏破万里河山，飞驾漫天星云。
只见这来者头戴紫金冠，紫金冠上插两枚凤凰翎羽。金色鱼鳞甲闪闪发光。脚蹬一双穿云靴，手中金铲，怒然一铲，拍在何东来的头上……
一击即走，转瞬千里。
这一铲，力大无比，整个山头被活生生地拍平，许多草木被拍平压扁，大石被拍成齑粉。
连神剑宗山门都一阵颤抖。
齐晨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个帮手怎么样？”
云老四惊讶之中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巴天石这顽猴早就找好了位置，要的就是这个偷袭效果。他虽然也是大圣修为，却全无架子，也不讲什么人品，什么打闷棍、下黑脚是他最爱干的事情。
废墟之中传来何东来愤怒的声音。
何东来吃了大亏，从废墟中飞起来。披头散发，一圈耀眼白光将他包围，好像朝阳初升。云老四这种修为低微的，完全不能逼视。
何东来去追巴天石。巴天石驾云的功夫比所有人都高明，何东来一定追不上。就是追上了，也未必对这猴子有什么好办法。
一念及此，山上红莲业火也被齐晨收入体内。
山火停息，大局已定。
神剑宗之内不免陷入混乱。
现在占据上风的是神剑宗了。神剑宗的人纷纷拔出宝剑，逼向熊传的那些手下。那三箱子宝物，说不心动都是假的。
江如仙却制止道：“休得胡闹！”
神剑宗是名门正派，江如仙当然要端起架子来。何况这里还有他找来的中土道门的帮手。处置不当，岂不是给人看笑话？
于是宽大地放了这些人下山去。
等到收拾残局的时候，才发现山路上一片狼藉，全部都是残肢碎尸。好几个神剑宗的弟子都看得几欲呕吐。
林苇茹奉命送这些人抬着宝箱下山。
走到山下，已经头难晕眩，摇摇欲坠。鲜血和内脏将山路变得湿滑又黏糊糊的。好几次想要呕吐，都拼命忍了下来。
这等修罗地狱的情境，真的是李秀青师姐所为吗？
夜幕深重。
江如仙召集宾客，在剑堂内奉上香茗。
却发现独独何佩凝不见了。
这里今晚发生的事情，最多半个月之内就会轰动玄洲。
江如仙不禁感叹：邪教之乱刚刚平定，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多事之秋。
齐晨准备带着云老四离开，飞到天上，被一个赤足美人拦下来。
何佩凝微笑看着齐晨。
云老四赶忙道：“教主夫人好。”
云老四看何佩凝气质如此高傲，还以为是齐晨的女人。
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何佩凝顿时变了颜色，“齐晨小子，你身边的人也是巧舌如簧，胡言乱语呢。”
齐晨瞪了云老四一眼，将云老四丢下天空。
云老四怪叫一声，掉到山上的树枝上，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也吃了一点苦头。
算是小施惩戒。
也因为齐晨和何佩凝的关系算是秘密，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
“丈母娘是有事情和我说吗？”
何佩凝道：“乐心那丫头回去青屿山之后都对我说了，你不是在斩灵问道吗？怎么还有闲工夫下山凑李秀青和神剑宗的热闹？”
齐晨道：“托丈母娘和小幼怡的福，我已经斩灵完了。”
“这么快完了？”
何佩凝问：“你斩了几刀？”
“咦？丈母娘也对斩灵有研究吗？”
“青屿山曾有一位前辈斩灵问道过。我看过几本笔记，知道的未必比你少多少。”
齐晨用手指比划一个数字。
“九刀？齐晨小子你不是在诓我吧？”
齐晨道：“绝无虚言。丈母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骗谁都不会骗你。”
何佩凝问：“那好，我问你经历了九个异度空间，一共多少时光？”
齐晨露出奇异的表情：“丈母娘你连这个都知道啊？第一个刀最简单，不过两个月不到，就斩了。第二刀到第八刀，我一共经历了九千年时光。”
“那最后一刀呢？”
齐晨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了：“就是现在这个世界。我还要斩么？”
“啊？”
“庄周梦蝶，究竟是蝴蝶梦到自己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呢？”
齐晨的话让何佩凝十分震惊，连语言都组织不出来。
齐晨倏尔一笑，道：“我刚才骗你的。丈母娘。”
“你！齐晨小子！”何佩凝的脸色很红，胸口起伏不定。
齐晨还是第一次看何佩凝失态。
齐晨道：“最后一刀我也斩了。一个人承受了两万年孤独。所谓太上忘情，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太久的时光会消磨人类的感情，让人变得冰冷。”
“我看未必，你对李秀青就很热情。”
齐晨道：“想不到被丈母娘你看出来了。”
何佩凝道：“小子，你老实回答我，你现在还保有几分人心。”
齐晨道：“我会笑，也会放肆。老实说，你能感觉到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何佩凝皱眉道：“若是和斩灵之前比较，也没什么不同。”
可齐晨的脸已经完全没了表情：“但是这些都是我装出来的。笑的时候我的内心不会有任何波动。”
“这就是太上忘情吗？”
齐晨道：“可是看到李秀青，我突然又找到了一丝有趣的地方。好像已经熄灭的蜡烛重新点燃。”
“你喜欢上李秀青了？”
“不，只是期待李秀青杀死我。”
这句话，何佩凝根本不能理解。
天上冷月成玦，映照出齐晨脸上绝对冷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