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是针对季一粟的,后者则是人族的勾心斗角,单是想想就觉得麻烦。
季一粟有点犹豫起来。
和身体的感应告诉他,身体就在城里,可是人皇却在城外,这样的矛盾着实干扰了他的判断。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多久,要么现在去找人皇,没有发现再回来,要么再等等,等晚上的时候,人皇自然会回来,根本不需要他再动。
季一粟也不着急这一时,索性再等一等。
年渺则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皇家的家宴,虽然只是家宴,却依旧盛大隆重,皇帝的后宫加上后宫的孩子,都快赶上一个小门派里的人了,让他十分惊叹,明明一个人娶了那么多妻子,却能和这些妻子孩子相处如此和谐,让他想起了他在碧海门时的那个虚假的爹,脚踏两只船,最后门派都散了。
皇帝和皇后坐首位,居高临下,其次是按位份排的嫔妃们,接着才是皇子公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笑颜开的,即使有愁绪,也不敢显露来。可在这温柔悦耳的琴瑟之音与和谐的私语交谈之中,蓦然出现了一个突兀的高声: “父皇,我听说三皇兄原本年前就应该回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了天降大火,伤亡惨重,对面又追了上来,才不得已推迟了,是么?”
是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声,带着些许散漫和刻意的天真,在“伤亡惨重”上咬重了音,让在场的众人都噤声,顿时四下一片死寂, “唰唰唰”的目光都扫向说话的人,又飞快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你听谁说的?”
“宫外都已经传遍了。”提问的皇子似乎有所依仗,一点都不怕帝王之怒,直接道, “我也是昨夜回来的时候,听市井中传的。”
“那火确实蹊跷。”果然皇帝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而缓缓道, “不单是我们,对面也遭了火,同样有所伤亡。”
“我还听说,这火是神仙在捣乱,否则不会有那么大,又那么巧。”提问的皇子道, “父皇,这世上真的有神仙么?如果有,为什么不庇护我们,反而要降下天火?”
“哪有什么神仙,不过是有心人故弄玄虚罢了!”皇帝冷冷哼了一声, “老三肯定会查明真相的!”
他怒气冲冲地饮下了一杯酒,似乎真动了肝火,提问的皇子也不敢再多言,旁边的皇后赶紧说起了别的寻常事,将这个不寻常的话题揭了过去。
年渺仰起头,望向似乎在沉思的季一粟,他记得季一粟的属性就是火。
“再看看罢,等天黑。”季一粟低声道, “除了我之外,也有别人用火。”
年渺点点头,没有多问,见他凝神的模样,似乎又涉及到了自己不能知晓的隐秘之事。
两个人继续在皇宫里闲逛,等待着夜晚太子的归来,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橘红的太阳已经被雪欺负得完全躲了起来,天空完全变得灰蒙蒙的,被铅色的厚重的云层铺满,光芒黯淡如傍晚,根本看不出还是下午,雪瓣如同撕棉扯絮一般簌簌而落,却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半点,直直坠地,仿佛两个人是虚假的一样。
地面上很快覆上了新雪,又变得洁白一片,看不到其他颜色,眼睛都变得疲惫而茫然起来。
偏偏风不算大,冷冷冽冽,慢慢悠悠地吹着,卷起一阵细细的雪末,又很快降落,衣袂也飞扬起来,像是无家可归飘零的鸟,在大雪纷飞之中,茫然无助地抖着翅膀。
皇宫很大,却太过规矩,宫殿大同小异,虽然逛了一下午才逛完,年渺却失去了新鲜感,没有再继续探索的欲望,眼见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所有的花灯都点起,整个皇宫灯火通明,比下午还要明亮,年渺开始催促: “我们不去迎接太子么?应该快到了罢。去哪个门?”
“跟着他们走。”季一粟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下一刻却改了主意,牵着年渺,眨眼之间到了城门口,年渺在门口上的牌匾上看见是东门,想来是季一粟改了主意,不想再等了。
他乖乖跟着季一粟,走到了城门之中,却觉得眼睛一花,又出现在了门口,一时间愣住了。
他尚未望向季一粟,就听见了对方的一声轻轻的嗤笑: “原来如此,大意了。”
年渺好奇地看着他的侧脸,也有些恍然: “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么?”
也许是他灵力低微,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异样,或许觉得有些古怪,但也只是一丝丝直觉,仔细探究后,根本无法追寻到踪迹。
“是。”季一粟坦然道,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大意而恼羞成怒,声音依旧沉稳, “从一开始,我们直接来到这里,就是踏入了幻境之中,这是一座假城。”
帝华大陆这个地方太平凡,平凡到让他放松了警惕,又或者对手的手段太高明,使得他一开始就踏入了幻境,并未察觉,直到昨天吃下那口糖葫芦的时候,才有所察觉。
而现在他才来验证,只是不想打草惊蛇,那条蛇一定在暗中观察着他,并且准备开始收网。
他没有什么惊忧之感,反而第一次被人当猎物一样下网,有几分兴趣——如果他主动打上紫微宫那次不算被狩猎的话。
年渺睁大了眼睛,他第一反应是想起了自己吃过的那串冰糖葫芦,如果这是一座假城,是幻境,那么他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