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过后,气势惊人。
然而那金色的虚幻剑光一掠而过,张烈心神法力为之耗竭,却根本就没有引起天穹深处的丝毫变化,劫云该散还是散去,煞气该散还是散去,似乎一切都已然注定,不可挽回。
可是与此同时的九地之下,本来已然是被业火焚魂,生机已绝的萧山真人,他突然之间就像过电一样,元婴之身微微颤动一下。
耳边,似乎传来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
“你后悔吗?”
“这一路求道漫漫行来,你是否后悔?”
不长的一句疑问,却激发黑暗深处,仿佛是惊涛骇浪一般的波动,老井起波纹,已是一发不可收拾。
“后悔?”
“我这一生劫业深重,杀戮无数获罪于天,也许,我应该后悔。”
脑海当中,不断浮现出萧山真人,这一生所杀戮过的人,所做下过的种种深重恶业。
余者不论,就仅仅只是他为修炼魔道邪法,幻梦心诀,所害死的那些少女,就成千上万,如此论来,他便是万死也不足以赎其业孽的。
“但人为什么会有痛觉呢?”
“人为什么会有喜、怒、哀、乐、怨等等五情?人为什么不能只有喜乐这两种情绪?把怒哀怨这些直接抹去?”
“因为,痛觉是人类活着为求自保,给自己设置的保护机制,怒哀怨也是如此。”
“萧某平生,杀人无数,却甚少有随心妄杀,红莲魔窟内死去之人,不是受到株连的本宗弟子族人,便是北方魔宗敌宗修士,亦或者是身犯重罪之人——如果这些都算作是我的罪孽,那这世间的刽子手都该去死。更何况我庇佑一方,活人无数,这些难道不是我的功德?”
头顶上方,厚厚乱石堆积之上,张烈一剑斩在昊天法目所注视到的一条气机之上,让萧山真人感应到“痛”楚。
这反而刺激了,他已然在业火焚化当中逐渐崩溃的元婴因此复苏。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痛觉是人类活着为求自保,给自己设置的保护机制:
萧山真人一生恶业累累,这一点无可辩驳,但就像一个社会应当有真、善、美一样,应当鼓励与提倡一样,但如果这个社会完全只剩下真、善、美了,那么它距离崩溃覆亡也就不远了。
受到侵害当怒,失去亲人当哀,面对仇敌当怨,当一个人失去了这些能力的时候,他就无法正常的生存了。
萧山真人一生恶业累累的同时,也功德累累,他本身所代表的,就是丹阳宫的痛、怒、哀、怨等等防御机制,在南域炎洲人族与妖族争夺生存空间的大背景之下,他的强大,残酷,血腥,凶厉,这些都侧面增强了丹阳宫一脉的生存竞争力。
具体情况则需要具体分析,杀人当然是罪,但是修仙者身为人族之盾剑,即便杀戮无数又何罪之有?
萧山杀人无数,但他所杀之人皆有罪责在身,在这个前提条件下,他的业力是大为降低的。
虚幻的心内空间当中,无数美貌的天女向萧山真人扑杀而去,当临近到一定距离时,这些天女却在骤然之间转化为白骨骷髅,伸手索命。
“我残暴,嗜血,贪婪,傲慢……但我修成元婴,有大功德立于世间(修成元婴,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修成元婴这件事,对此方天地就是有大功德),我知道你们想拉我同赴地狱,但是……请再等待一千年吧!”
身临黄泉,亦万死不悔,但问本心坚否?
张烈一剑,借天劫之力发出一问,在那坍塌的红莲洞府之内,乱石深埋之处,萧山真人感应到了,在那熊熊的业火当中,他所凝聚的元婴因此睁开了双眼。
此时此刻,本来元婴中天劫劫力已然消去了。
可是随着萧山真人本心的复苏,由死转生,元婴中天劫中后期巨大的劫力顿时间因此爆发。
在这个时候,张烈单手执握着光明飞剑,站立在高空当中,气喘吁吁,见苍穹之上劫云依然在崩散,见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也实在是没有心力以及法力了,因此长长喘息缓和几气,刚刚打算遁走,突然感应到脚下一片地动山摇,紧接着下方大地出现道道深长的龟裂纹,紧接着又有一道道高温炽烈的岩浆火浪自中喷涌而出,就仿佛是大地之血。
而在这个时候,大地深处的萧山真人已然直接凭借元婴之力,崩散开自己的肉身,推散业火,他周身有五座小山虚空飞旋环绕着自己的元婴,本想再次施展法力,把面前的老妇人一同带出去的。
但是探手而出的瞬间,萧山真人方才注意到,那灰衣老妇人已经抱着自己的蝶儿气息断绝了。
按照这个世界凡人的寿命来计算,其实她的生命力早就已经穷尽,只是有一股子执念始终支撑着,方才让她活到了今天。
今日找到了女儿,心中执念已了,自然寿元燃尽气息断绝,很快就死去了。
注视着面前这对母女,萧山真人恍惚之间好像看到在一片七彩的斑斓间,一位美貌的妇人在拉着自己活泼可爱的女儿离去,她们回过头来,注视向自己,虽然未发一语,但仿佛又是在说:
“我们离开了,不继续与你这个不幸的疯子恩怨纠缠不死不休了。就留你在这人间地狱,继续挣扎沉沦下去好了。”
“啊!”
萧山真人已然来不及细想,这些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只是自己的执念所化的幻象,四周地火喷涌攻来,他催动身旁的五岳法宝,在四周地脉火力的疯狂冲击之下,冲天而起,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