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莉莉说:“我给你。”
许清月说:“不要。”
桃莉莉说:“不写欠条。”
许清月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震惊道:“原来你最开始的打算是写欠条给我!”她匆匆拿出桃莉莉最初给她的筹码,放到桃莉莉的草莓杯旁,“还给你,幸好我没有用。”
桃莉莉盯着那串筹码,努嘴,“我没有那样想。”
她说:“如果那样想,你该支付医药费。我是医生,在船上,病人看病要付钱。”
许清月问她:“你看一次病,需要多少钱?”
桃莉莉说:“八百万。”
许清月:“……”
许清月支支吾吾地问:“这是实习医生的价格吗?”
桃莉莉点头。
“我……”许清月为自己的资金辩解了一下,“不算在船上看病吧?那是海上,不是船上吧。”
桃莉莉盯着她,许清月也盯着她。
两人相视半响,桃莉莉忽然说:“你不像妈妈,妈妈不会这样说话。”
许清月“噗嗤”一笑,“当然呀,我原本便不是你的妈妈呀。”
桃莉莉默不出声,静静坐在那里,单薄的背挺直。
许清月隐约感觉桃莉莉是在她这里找陪伴感,桃莉莉没有同伴,妈妈的陪伴似乎也很少。
但这样聊天也不行,桃莉莉总有事。她得去更高的楼上。
“你主医什么?”
许清月问。
桃莉莉说:“器官。”
许清月问:“总是心脏痛,是什么原因呀?”
桃莉莉困惑地看她,“你吗?”
许清月说:“我的蛇。”
桃莉莉说:“我不是蛇医。我可以帮你,问妈妈。”
“莉莉小姐,博士叫你。”
佣人找来。
桃莉莉起身,用手肘把筹码推到许清月那边,满脸认真地说:“我真的不写欠条。”
许清月只好收下了。
桃莉莉跟着佣人走进电梯,上了13楼。
许清月扫了一眼电梯屏幕上不断往上跳的数字,心生急切,却掉回头,继续望着外面海洋,悠悠发着呆。
桃莉莉走进办公室,她的妈妈里斯蒂坐在办公桌前,手握钢笔在病历本上签字。银丝边框的眼镜衬得他的脸比灯光还要白,白得泛着柔润的光泽。桃莉莉总觉得她的妈妈生病了,里斯蒂从来都说没有生病。
“妈妈。”
桃莉莉走进去。
“你叫我。”
里斯蒂放下钢笔,用笔帽盖住笔尖,置在桌面。
“你们在聊什么?”
桃莉莉在办公桌的对面坐下,说:“她没钱打牌,我给她钱,她以为我要写欠条,不要。”
里斯蒂一笑,摘下银丝眼镜,放在钢笔旁边。
桃莉莉问:“蛇的心脏总是痛,是什么病?”
里斯蒂说:“她的蛇?”
桃莉莉张大眼,粉红的瞳孔里映出里斯蒂的消瘦的脸,那张冷白的脸被桃莉莉的瞳孔的光一镀,也变得粉红一样嫩,反而令里斯蒂更不正常了。
“妈妈知道!”
“你以前不会和我谈论蛇。”里斯蒂笑着,“管家警告过你,船上的有些客人是来玩牌、治病,他们不喜欢蛇。你在外面,少提。”
桃莉莉说:“她问我。”
顿了一下,桃莉莉说:“我告诉她,我是实习医生,她问我。”
“她被青鲨撞死了,我救了她。”
“我知道。”
里斯蒂说。
“两个小时后,家主会醒一次,你和我去看他。”
“这两个小时,你去手术室,为一位病人做肾脏移植手术。”
“妈妈会来吗?”
桃莉莉问。
里斯蒂说:“我该休息了。”
桃莉莉抿着她粉红色的小嘴,不欢喜的表情搁在脸上,走出办公室。
桃莉莉用牙齿撕掉双手上的绷带,系在她的妈妈的办公室大门的门把手上,纯白色的绷带被血染出几块铁锈红的深色,摇摇欲坠。
“莉莉。”
里斯蒂无奈地叹气。
他起身,走过去,解下绷带,放进医疗垃圾桶。送桃莉莉到手术室门口。
“做手术时,不要带私人感情。”
桃莉莉活动手指,手背和指骨凝结着伤疤。左手的食指关节有一圈缝合线。被剁掉的食指,是前几天,妈妈给她缝上的,缝合线还没有拆。
此时活动起来,食指软软地耷拉着。
里斯蒂低头望着她的小小的手掌,藏在长睫毛的后面的眸里充满了心疼。
他语气平淡地说:“手术要成功。”
“知道。”
桃莉莉洗着手,消毒水“哗哗”冲着她的伤口。桃莉莉面无表情。
佣人给她穿上特制的手术服,套好她的粉红的马尾,替她戴上口罩。
手术室的门滑开,病人已经被麻醉在手术床上。
小小的桃莉莉走进去。
手术室的门关上。
里斯蒂在门外站了几分钟,胸口有些累。他撑着墙壁,弓着背缓了缓。
“里斯蒂博士。”
佣人站在手术区域的外面,叫他。
“律师来了。”
里斯蒂“嗯”一声,站直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好久不见,里斯蒂。”
罗德安律师起身笑道。
里斯蒂和他握手,在罗德安身旁的椅子里坐下。佣人送来茶,又退出去。
空寂的办公室里,罗德安律师说:“管家打来电话告知我,家主要醒了。”
里斯蒂说:“是的,还有两个小时。”
罗德安律师问:“家主的这次手术,顺利吗?”
里斯蒂摇了摇头。
“当然。”
罗德安律师笑道:“手术顺利,我也不该出现在船上。”
他又问:“莉莉小姐在忙什么?”
里斯蒂说:“做一场小手术。”
罗德安律师说:“你真是倾心培养莉莉小姐啊。莉莉小姐的病情怎样?”
里斯蒂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罗德安律师也没有再问。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摆在紫红色的办公桌上,“也许你该看一下这个。”
里斯蒂疑惑。
罗德安律师说:“家主的遗嘱。”
里斯蒂翻开那套文书——遗产公证协议。压在后面的,是桑格曼拉家主的遗嘱。
“你该看一下。两个小时后,家主该签字按手印了。”
罗德安律师的语气略带惋惜。
“可惜了snake。”
里斯蒂戴上眼镜,一面看,一面说:“船上三百个snake,你说的是哪一个?”
“凯菲尔。”罗德安律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他经历得比我们多,理该得到一份丰厚的遗产,可惜……”
罗德安律师说:“你可以在即时生效的公证栏里加上你想要的。”
里斯蒂失笑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