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汽冒上来的时候,迷了梁映章的眼。
兔肉汤要煮一下午。
午后,梁映章从合味斋离开,她要去城南河坊街的那家店看看,那家店面要重新装修一遍,之前就发现了展示柜不太够,客人一多就显得过道拥挤。
所以,在冬至后,就停店修整了。
如今草图下来了,需要梁映章这个大掌柜去过目掌掌眼,在正式装修前看看,如果有不满意的,再修改图纸,否则一旦开始动工,就很难做调整了。
从合味斋走过去,大概要走半个多时辰。
出门时,天有些阴沉沉,她没有带油纸伞。其实梁辉在她出门前提醒她了,只是她一转头就又忘了。
走到中途的时候,天空就开始飘起雪来。
前几日下的雪在道路上积了起来后,都被沿街的商铺清理了。不过还是有很多雪没扫干净,人走过,车马车轱辘趟过,就变得很脏。
梁映章为了走快点,抄了弄堂里的小路,结果更是把一双还很崭新的云白翘头中筒靴子走得乱七八糟。
这双漂亮的新鞋子是大夫人陈嫣送的,很符合官家女眷千金小姐的穿着打扮,靴子里还夹了一层毛绒绒的白兔绒毛,保暖效果很好。
梁映章低估了今天道路的恶劣,去店里的时候是侍郎府的轿子送过去的,一到店里就让轿夫打道回府了,否则让他们在店外干等着也不好。傍晚,宋清辞会从户部去合味斋里接她一道回府。
她有时候过于体恤下面的人而麻烦了自己,偶尔也会被宋清辞绿绮他们说几句。但是她就是这么一个喜欢亲力亲为的性格。自小就是梁辉开店她打下手,东家送货西家送货,练出了很好的脚力,让她一下子改变也很困难。
如今她是六家店铺的大掌柜,也还是很喜欢亲自做饼,充当充当招揽客人称重结账的小事。就像梁辉说的,她喜欢做饼就一辈子都会做,而不是因为赚了多少钱就忘掉了这份初心。当初她来京城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京城开一家饼店。
如今愿望实现了,她的初心还是没变。
人活在世,就是图一个念想,有自己可干的事,能干的事,喜欢干的事。不管她是谁,她在做这件事时会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梁映章其实很聪明,活得比一般人都通透。
宋清辞曾对她讲起过,自己大概是被她身上那股简单通透的气质所吸引。因为他是与她正好相反的人,家族家世的羁绊,官场朝堂的权谋,他见过最复杂的人心,也亲历过尔虞我诈的猜忌,见过不同种人的生死贪念。
到头来,什么都如浮云一般留不下,徒有虚名有何用?
梁映章的出现,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冲动想要抓紧眼前人。
她若是不来虹陵,不出现在京城的相府门前,她可以在天地间任何地方自由翱翔,如一只会飞的鸟儿。可是他宋清辞不行。因此,宋清辞有多惶恐害怕这只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鸟儿会从他身边飞远。
他的恐惧,是害怕没有遇见她,也害怕失去她。
走出弄堂的那一刻,梁映章皱着眉弯腰打理自己被弄脏的靴面,也顾不上头顶落下来的片片雪花。可是奇怪的是,天空不再飘雪。
她蹲在地上,呆呆地扬起脑袋,看见了撑在头顶的伞面。
握着伞柄的那只修长的手掌,令她再熟悉不过,早晨还拥着她的腰在轻揉。她惊喜地回头,对上了宋清辞那一双静静望着她的眼眸,“夫君,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点卯回来了?”
宋清辞抬起另一只手,为她拂去发间的雪粒子,“我刚从宫里回来。”
“你没在户部吗?”梁映章好奇问。
宋清辞牵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和她并肩携手往前走去,“陛下今日召见三省六部送选了一些往年未了结的卷宗。不知欲意何为?”
就在三省六部的官员走后不久,连同太子在内的十三位受封皇子,被叫进了宫里面圣。
第77章 萧姓
傍晚稍晚些,太子回到东宫,召集了一众东宫官到正厅议事。
当东宫官们匆匆忙赶到东宫正厅时,看见太子正坐在椅子上沉思,面前摆放着一份文案卷宗,神情异常地严峻,东宫官们都不敢擅自开口打搅到太子的沉思。
知道过了好久一会儿,负责掌灯的宫人们将厅里厅外一盏盏的明灯点亮挂上去后,整间正厅内灯火通明,太子才从眼前渐渐展开的光亮里回过了神来,看见一帮东宫官立在下面,正在小声议论着,等待他发话。
太子将手中的卷宗拿了起来,示意领头的太子詹事上前来拿,传阅下去给其他人一起看看。
其他人不解他的意思:“太子殿下,这份卷宗是从何而来?”
太子道:“今日陛下召集所有皇子进宫,让每位皇子各领了一份来自三省六部的卷宗回去。这是分发到我手中的卷宗。”
东宫官们手里传阅的是一份关于骊南的卷宗。
他们一看到“骊南”这两个字,顿时觉得事情很大。骊南王造反一案已过去多年,但是骊南至今未被收服。上一任骊南王死后,骊南王之子承袭了位子,成为了新的骊南王。
虽然表面上臣服于朝廷,可毕竟骊南王与骊南王郡主都是死在了那个时候,现今的骊南王是否是真心诚意地归顺朝廷,又或者是在伺机而动,都不好说。